“诺。”庄客头子应了一声,然后下了田埂,嚷嚷道:“休要偷奸耍滑。这二十顷地是陈公的禄田,五月就要来割草,一个个卖点力气,知道了么?”
“知道了。”屯丁们有气无力地回道。
苜蓿这玩意,长得快,量又大,一年割三四回,其实是一桩很繁重的劳役。
但陈公和他的亲兵要吃肉,每两个月发一批牲畜去许昌,全靠禄田产出的苜蓿喂养了,没人敢轻忽这件事。
庾文君听到动静后,回头望去,惊讶地问道:“那不是惠皇后么?”
“伱怎么认识她的?”邵勋不动声色地吃着饭,问道。
“远远见过。”庾文君回过头来,奇怪道:“夫君的禄田,一直是惠皇后派人打理吗?那些牛羊,也是惠皇后遣人送去许昌的?”
“唉!”邵勋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道:“当年东海用事,杀戮不断。先帝驾崩之时,有东海党羽诬陷乃惠皇后下毒。皇后百口莫辩,由将军陈眕护送至广成宫,暂避风头。我激于义愤,便将追捕惠皇后的禁兵驱赶了回去,庇护惠皇后于广成宫。皇后心地仁善,便在广成泽中种稻、牧养牲畜,壮我军需。有些事,做习惯了就那样,我劝了几次,皇后都不肯罢手,奈何。”
“夫君庇护的女人真多。”庾文君小声说了一句。
“怎么说话呢?”邵勋笑骂了一句。
庾文君嘻嘻一笑,道:“夫君且用膳,妾去对惠皇后行礼。”
说完,提着裙摆,一溜小跑过去了。
邵勋不忍心回头看,默默坐在那里,开始头脑风暴。
羊献容会怎样?嘲讽一番庾文君?好像是她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会不会有更严重的事情?难说。
想来想去,不得其法。
于是他又默默拿起蒸饼吃了起来,再大的事,也得填饱肚子再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把食盒内的东西都吃完时,几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其中有羊献容、庾文君,还有司马脩袆?
他默默站起身,看着用危险的眼神看着他的羊献容,行了一礼,然后又对襄城公主一礼。
二人回礼。
“夫君,皇后邀我去广成汤……”庾文君小声说道。
“皇后所请,就恭敬不如从命吧。”邵勋云淡风轻地说道。
庾文君亦对羊献容致谢。
“我一人空居广成宫,寻常大半年见不得外人。庾夫人既来,欢喜还来不及呢。”羊献容说道。
司马祎默默站在后面,一直没说话,只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邵勋和庾文君。
“那就走吧。"邵勋无奈道。
一行人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日头西斜之时,便来到了广成汤。
没过多久,庾文君的四个妾带着衣物及日常用具赶了过来。
几人在院子里说个不停,叽叽喳喳。片刻之后,便踩着石板台阶,一个个进入了冒看氮盒热气的温泉内。
邵勋换了一身袍服,坐在窗前,看着池中的五条小白鱼。
不一会儿,襄城公主司马祎也在婢女的陪侍下,入到了池中。
邵勋不知道该不该收回目光。
脚步声响起。
邵勋扭头看向门口,羊献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长秋...."邵勋喊道。
羊献容走了进来,跪坐在他对面,悠悠说道:“要我穿皇后礼服的时候,就巴巴地跑过来。玩腻了之后,一去就是一年,人影都见不着。”
“现在时机不对。"邵勋辩解道。
羊献容冷笑一声,道:“你要等什么时机?等到什么时候?”
“你在外间逍遥快活,我在这里跑断腿,替你打理禄田、牧养牛羊。你的那些奇思妙想,培育这个,培育那个,哪一件不是我在帮你做?”
“你的将佐年底能收到那么多肉脯、稻谷,一个个对你千恩万谢,都是谁替你挣的?”
“匈奴南下之前,我写信回泰山,苦劝族里不要当墙头草。不然的话,你以为他们会和匈奴那么拼?若不是他们吸引了刘雅、呼延晏,你的陈郡老巢都让人端了。”
“南阳那边,谁在为你拼杀?南顿、新蔡,谁在为你安置流民?”
“这……”邵勋无言以对。
羊献容说的话有些夸大,但他不想争辩了,越争辩越收不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