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他膝下子嗣艰难,只得二子,便是庶出的女儿也没有一个。如若不然,他真想将李惟俭收做了女婿,如此百年之后,家业自有李惟俭看顾,料想几十年不会败落。
心下怅然,严希尧就道:“近日陈宏谋一党连连弹劾,圣人先前还是一概照准,如今却存了犹豫之心。帝王之道,无外乎异论相搅、朝局平衡,现今旧党势颓,只怕圣人心中不安啊。”
李惟俭闻弦知雅意,试探着道:“老师可是要入阁了?”
“哪里有这般快?总还要个一、二年吧。”严希尧唯有面对自己人,方才会露出自得之色。
李惟俭连连恭贺,心道老师这根大腿若入了阁,便愈发粗壮了。有老师庇护着,等闲宵小别想找他李惟俭的麻烦。
师徒二人当即言说一番,严希尧面授机宜,让李惟俭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自立山头,总要先行造一些声势才是。李惟俭得了吩咐,这才领命而去。
今日休沐,李惟俭却不急着去城外工部火器试射场,转而朝着新买的宅院行去。
他与傅秋芳这姑娘牵扯不多,有些事儿摆在明面上说开了也好,免得日后麻烦。
过得半晌,吴海平将车马停下,李惟俭下得车来,就见贾芸正与领头的工匠朝着大门指指点点。
行过去一听才知,敢情是围墙将那两进宅院扩进去之后,这大门不在正中,怎么瞧怎么别扭,因是贾芸就琢磨着是不是将大门挪挪?可若挪了大门,这仪门、甬道又跟正门对不上了。
李惟俭就道:“原样就好,那扩进来的宅院也用围墙隔开,留个月门供我出入就好。”
贾芸领命,李惟俭这才进得宅院里。待进得二进院儿,随行的吴钟隔着老远便道:“傅姑娘,俺们公子来了。”
许是经历了昨日那一遭,这姑娘心下已将自己当做了李惟俭的人,因是到得房门前邀道:“李公子不妨进了喝一杯茶吧。”
“也好。”
进得内中,李惟俭四下扫量了一眼,见这厢房里拾掇的极为齐整,炕头放置已笸箩,内中是摘了一半儿的绿叶菜。
见李惟俭瞩意,傅秋芳就道:“吴钟、丁家兄弟嫌与那些工匠吃不到一处,我便帮着做做饭。”
李惟俭讶异道:“你还会做饭?”
傅秋芳道:“小门小户的,有时什么都要自己来,比不得荣国府富贵。”
李惟俭撩开衣袍笑着落座,说道:“自己做也挺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傅秋芳没应声,抄起茶壶为李惟俭斟了茶。李惟俭道谢,端起来抿了一口,那茶水苦涩,香味几乎没有。
抬眼看过去,傅秋芳自顾自的喝将起来,好似甘之如饴。
李惟俭心下愈发欣赏面前的女子,沉吟着说道:“傅姑娘,伱兄长的案子我打听了,大抵能留下性命……”他当下便将老师严希尧的看法略略说了。
傅秋芳垂着螓首听过了,面上稍霁,长长舒了口气,跟着问道:“李公子,那赃银呢?”
“还不还都一样,大抵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此生别想回中原了。”
傅秋芳略略沉吟,说道:“还请李公子与我四千一百两银钱。”
李惟俭纳罕道:“还不还都一个样,姑娘依旧要还?”
傅秋芳就道:“总归是傅家欠下的业障,将这赃银退了,既为兄长消了业,我心中也稍安一些。”
李惟俭仔细瞧着面前的傅秋芳,见其娴静从容,与自己略略对视这才垂下头来,好似由内到外都一般干净,不由得心中愈发赞赏。
因是说道:“其实傅姑娘等上一些时日,待送过了令兄,便可拿着我赠与的盘缠去大名府寻亲。”
傅秋芳说道:“亲哥哥尚且要将我送与人做外室,更何况是多久不来往的姑姑。李公子不用再劝,我心意已决。”
“好,明日我便将银票送来。”
傅秋芳起身一福谢过,再没说旁的。李惟俭算不得好人,却也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对自己欣赏的姑娘,他打心眼儿里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