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珩忽然笑起来,他想起将近两百年前见过的那个扬言要毁了他神殿的少年,笑着笑着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在地上弓成了虾子,可他难受成这样,仍旧是在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太高兴了,高兴得哪怕全身都疼得要死,他还是膝行几步,然后踉跄着站起来了。鬼府的手下都听孔雀的话,被派遣出去了,他便只得一个人扶着墙慢慢地往求神拜佛的神殿里挪。
“吱呀”一声轻响,他推门进去,清冷的月光投进神殿,跟随着他的脚步,一点一点照亮了宫殿,神像面前垂落的珠帘无风自动,刚好月光落在神像脸上,勾勒出一张少年意气风发的眉目。
萧雪辞。
“棉棉肤白貌美,这丑东西系着都好看。”
“丑东西你还拿来给我戴?”
“别扯,这东西是丑了点,可是意蕴好。”
“哦?”
“不死国的祝福图腾,有长命无忧、百岁无虞的祝福。”
路舟雪被拉入了一片黑暗,重新找回视野前,他先听到了一段熟悉的对话,紧接着整个视线跟着明亮起来,两百年前萧风灼那张俊俏的脸又重新出现在面前,正望着他言笑晏晏。
路舟雪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完好无损的一张脸,是他作为雪凤时的那具身体。
又是回溯吗?这是他的第一想法,可是紧接着,他就瞧见萧风灼伸手将他一缕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朝他弯眸一笑,说出了一句当年不曾有过的话:“不过祝福到底虚无缥缈,棉棉倒不如收了我,定保你从此平安喜乐,百岁无忧,你觉得呢?”
萧风灼这么一说,路舟雪就懂了,他没忍住抿唇一笑:“那……说好咯?”
二人的交谈没露出什么破绽,同样被那面镜子拉扯回来的空青惊疑不定地观察着两人。
他们二人一个闭关一个沉睡,两百年前的事情恍如昨日,那时彼此说过些什么自然还记得分明,空青却不一样了,两百年来她做得事太多,太多的记忆被覆盖,被替换,她已经记不清当年这时候,萧风灼到底跟路舟雪说过什么了。
由于不确定是不是他俩也跟着回来了,她就安静地没有说话。
萧风灼方才看似同路舟雪交谈,实则一直偷偷留意着孔雀的表情,她掩盖得很好,但还是没有藏住眼中的焦虑,萧风灼满意地眯起眼睛,高兴起来了,这才对嘛,冤有头债有主。
否则若这孔雀是个一无所知的,他还不好得动手,只是想归想,他面上对待孔雀仍旧一副亲昵的态度,论老奸巨猾,初出茅庐的孔雀还嫩着些。
他像过去一样掏出一支小鸟形状的瓷笛拿给孔雀玩着,笑意不达眼底道:“喏,见面礼。”
这一次孔雀没有稚气地讨要礼物,她虽在竭力掩饰自己的异端,以为不说话就可以保持不被怀疑,不想还是被路舟雪看出来了,他想同萧风灼交谈,后者却根本没有这时处理孔雀的打算,手里握着根红色的丝带要给路舟雪梳头发。
“棉棉这满头的长发,当真是美。”他口中一边毫不吝啬地说着夸赞之语,修长的手指穿插进路舟雪银白的发间,指腹擦过头皮带来轻柔的痒意。
萧风灼手指灵活地在路舟雪脑后编织起一条长辫,末了用红色的丝带绑住,犹如一抹雪上红缨,分外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