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训应道:“这事由我来说明吧!前日海汉人在舟山岛上召开所谓的招商大会,想必魏大人也有所耳闻吧?”
魏山点头道:“此事影响颇大,绍兴府也有不少商人赶去参与。听说海汉商品专营权的争夺十分激烈,光是绍兴府一地的专营权就拍出了数万两银子。近段日子绍兴市面上最热的话题,也都是跟这海汉招商会有关。”
廖训接着说道:“这些商人拿到海汉给的专营权之后,就必须要定期去舟山岛购进货物,只要我们让这些货物无法在市面上开卖,与海汉人合作的商家吃到苦头,没法从中获利,自然会震慑后来者。”
魏山应道:“廖大人,这些去舟山岛谈买卖的商人,大多数都是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很多人也是各自有靠山的。再说这经商之事,乃是市舶提举司的事情,我若干涉太多,难免会被别的衙门举告,我魏某虽然胆大,但也不想给自己招揽一大堆仇家。”
海汉人进入浙江之后,唯一会公开欢迎他们到来的大明衙门,大概就只有市舶提举司了。这个掌管进出口贸易的衙门在明代几兴几废,到了万历年间才终于又恢复运作。海汉人跟浙江商人进行贸易,市舶司抽不到海汉人的税,但大明海商却有大多数过不了这关,必须向其缴费纳税才行。地方驻军要是出来搅局,市舶提举司那边肯定是不会干看着不管的,虽说不见得能把魏山怎么样,但被别的衙门举告也是一个十分尴尬的事情。
廖训道:“魏大人,此事不宜明着来,但却可暗中进行。我们无需在市面上查禁运入绍兴府的海汉货物,直接设法在海上拦截,岂不更为方便?”
魏山眼睛慢慢眯了起来:“你的意思是,在海上劫船?”
“东海海盗众多,劫船也是时常会发生的意外,不是吗?”廖训不慌不忙地说道:“从绍兴到舟山岛有两百多里航程,期间出一点小状况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东海上那么多海盗,谁知道是哪一家劫的。”
“话虽如此,但让卫所军扮作海盗行事,一是容易暴露身份,二来商船行程也难以确定。”魏山立刻提出了两个难处。
廖训应道:“上月招商会期间,锦衣卫衙门也派了人去舟山岛,哪些商人拿下了绍兴府的专营权,俱都记录下来了。只需对这些商家进行监控,不难掌握其出海船期。至于在海上动手的时机和方式,的确需要再好好谋划一番,尽力不留下把柄才行。”
魏山听到这里,要说没有丝毫心动肯定是骗人的,依靠这种办法打击海汉贸易体系的实际效果是一回事,能从海上劫下的货物价值才是真正值得关注的重点。海汉货的价值有多高,他就算没有经手过也听说过,能让那么多商人趋之若鹜,其价值自然也十分可观。要是直接从海商手里截下来,哪怕只是一两批货,收入都不会是小数目。
但事情要分两面来看,这种处理方式虽然有带来丰厚收益的机会,但其风险性也是不可忽视的,甚至可能比直接发兵攻打舟山更大。毕竟身为地方驻军,却暗中扮演海盗行事,一旦被揭穿,这身官服肯定保不住不说,搞不好连性命都要丢掉。再说那舟山岛附近海域是宁波府的辖区,宁波府的卫所驻军已经明显倒向海汉一方,这些家伙会不会在中间生事也很难说。
就算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魏山也不敢保证手下这些人都能保守住秘密,参与行动的人只要有一个嘴巴不严,那就将会是灭顶之灾。即便是事后销赃扫尾的环节出现纰漏,都有可能将整个事情彻底曝光。这财帛虽然动人心,但获取的方式着实太过冒险了一些。
魏山考虑良久,还是摇头拒绝了廖训的建议:“廖大人刚才所说,我便当从来没听到过,此事不必再议。”
廖训脸上难掩失望之色,但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矜持:“既然魏大人不愿合作,那也不用勉强了。不过日后若是有绍兴府的商人在附近海域出事,希望魏大人也能继续保持这样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