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没办法提前申请到退休,冯飞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在能力范围内让自己尽可能过的舒服点,反正如今的登州府也没有战事了,也不用他再继续带兵打仗。虽然内陆山区还有不少土匪武装在活动,但奇山所城多少有些驻军,能够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所以辖区内还算风平浪静。而目前也没有足够的军费和粮食来支撑驻军招新人入伍,所以冯飞待在奇山所继续当千户,跟做个闲人也没太大的区别。
上次出现这种半夜三更的时候接到其他卫所传来紧急军情的情况,还得要追溯到登莱之乱期间了。冯飞睡了一年多的安稳觉,到这天也终于被打破了,他披了衣服来到书房,很快便有人领来了信使,并呈上了身份证明和宁海卫指挥使张超手书的信件。
冯飞拆开了迅速浏览一遍,便摇摇头道:“你明日回去答复张大人,奇山所这边今日并未发现异常状况。若真有张大人信中所说的敌情,北边海岸上的墩台早就该发出烟火示警了。本官明日也会修书一封,将此情报向登州府城通报。”
在冯飞看来,这封信中所提及的身份不明的船队,如果不是威海卫那边的误报,那就应该是从海上绕过了奇山所附近海岸,继续往登州府方向去了。奇山所这边连船体上百料的海船都没几艘,现在更是连出海所需的水手都凑不出来,根本就不具备对附近海域的防控能力,对于这种协查任务的确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做做样子,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当然了,冯飞对此重视有限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军情中这“身份不明”四个字。如果是倭寇的八幡船,或是之前叛逃辽东的水师战船,船体外形都非常好认,威海卫那边的海上巡逻人员不可能认不出这两种船。而除了这两个来路之外,冯飞一时也想不出胶东半岛附近还有什么海上武装能组织起大规模的船队,并且能让威海卫如此重视,将警讯一路向西传递过来。
相比威胁论,冯飞倒是觉得这更有可能是江浙某地的富商组织的船队前往顺天府,让杯弓蛇影的威海卫误会成了身份不明的敌对势力。这种事在去年就曾发生过一次,当时由浙江来的一支规模颇大的商船船队在途经登州府海岸线前往顺天府期间,就曾被沿海守军误以为是海盗入侵,还点了烽火狼烟,搞得沿海诸卫所一片风声鹤唳,八百里加急从灵山卫等地调集水师。结果事情过去之后,出事那个卫所的千户便吃了罚,贬官一级,罚俸十月。
有了前车之鉴,再出现类似这样的状况,各个卫所的反应其实就比较微妙了。即便出现了身份未能确认大型船队,沿海卫所的处理方式也都不再像以前那么激进,一定要先设法验证身份,才会采取后续的行动。当然这也是跟登州水师被裹挟叛逃之后,整个胶东半岛缺乏海上巡防力量有很大的关系,大部分卫所没有足够的作战船只投放到辖区海域,所以很难对这种过境的大型船队做出及时反应,等陆上得到消息再一站一站将消息传递下去,往往就时过境迁缺乏时效性了。
冯飞决定还是按照这种状况的标准处理程序,稳妥地走流程好了。值守海边烟台山墩台的郑老七虽然是个老兵油子,但好歹也是上过战场打过仗的人,真有情况应当知道该如何处理,既然今天没有半点消息从那边传回来,那就应该平安无事。等天明之后,再派人过去给郑老七打声招呼即可。
冯飞三两下处理完此事之后,便让亲兵带信使下去休息,自己也回房放心睡下了,浑然料想不到在距离奇山所仅数里之遥的芝罘湾海面上,此时便停泊着紧急军情中提及的那支庞大船队。而原本有机会传出警讯的烟台山墩台,已经被来自海上的不速之客来了个连锅端。这个突发事件的严重性,要远远超过了他此时的预计,假如他知道不请自来的海汉人是打的什么算盘,只怕这一夜连眼睛都合不上了。
于是在1634年八月初的这个夜晚,刚刚抵达芝罘湾的海汉人和距离他们仅仅数里的明军,都幸运地渡过了一个十分平静的夜晚。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那么轻松,郑老七和他的手下们被镣铐锁了一整夜之后,浑身上下都开始酸疼起来。郑老七前一天中午喝多了,下午出去吹了海风又受到不小的惊吓,然后又被镣铐锁住手脚囚禁起来,到夜间便病了。看守俘虏的士兵还以为这家伙是装出身体不适的样子,并没有加以理会,待到了晨间,发现这家伙在夜里吐了一大滩,嘴角还有白沫,呼吸也微弱得很,这才急急忙忙上报给了高桥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