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念不太能确定是自己的官差身份起了作用,还是这些人对镇公所有足够的信任,才会让自己的差事得以顺利进行。不过他知道自己所谓的官差身份其实只是这些人的误解,他的确是手持镇公所的介绍信来办差的人,但却还称不上官差,因为他现在甚至尚未获得海汉人和移民都非常看重的国籍,本质上仍是一个外外国移民。
从某种角度来说,秀念在皋泄村和富强村的经历,也算得上是超规格待遇了。而这也让他对自己的发展前景有了更多的期待,毕竟刚刚入职就能有这么优越的待遇,那等到日后转正入籍,更是可以昂首挺胸地走在这白泉镇上了。
“和尚,你能来舟山岛当上官差,想必也是有一番很不寻常的经历吧?”
任松的问题将秀念从沉思中唤回,他笑了笑应道:“是啊,如今回头再看,这番经历还真是不同寻常,幸运的是我每一次都选择了正确的做法。如果从头再来一次,我还真未必能走到这个地方。”
秀念在平户的时候并没有投靠海汉的打算,一开始站出来帮海汉军维持秩序,完全只是出于自保的目的。但他自认正确的做法却被曾经的伙伴所排斥,于是他不得不在西归浦与过去的身份彻底割裂,投靠海汉以获得更好的生存条件。
秀念自认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主动伤害过任何人,恰恰相反的是,他知道自己帮助很多被海汉军掳走的平户百姓保住了性命,甚至包括那些将他视作叛徒的同门僧人。秀念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对的,所以他也不曾对自己的选择感到羞愧,而这个时候再回头去看之前所做的种种选择,自然就显得正确无比了。
不过秀念并不打算对初次见面的任松吹嘘自己的经历,这一是他对海汉攻打平户的目的不明,不想让任松因为自己的来历而产生某种敌意;二来他也不确定任松会不会把自己所说的话传播出去,要是让江子安听到一些风声,自己这差事就未必保得住了。他知道自己的官差身份有水分,而对方可是货真价值的村长,是每个月都在镇公所领饷银的公门中人,在对方面前说错话的后果可能会非常严重。
稳妥起见,秀念还是管住了自己的嘴,没有就这个话题与任松展开深入的探讨。他请任松带路去安置这些新移民的地方看一看,任松也不推辞,当即便带着他去了村里。
富强村将这些移民暂时安置在了村中学堂。是的没错,为了让村里的二十多个娃娃能够读书识字,富强村专门请了个教书先生,在村里设了个学堂让娃娃们能够就近学习,不用去镇上的学堂住读。
“白天娃娃们在这里念书写字,晚上就腾出来给新移民睡觉。镇上分来这二十人一共有八户,要一口气盖八户人家的房子,那得动用一两百人,工期需要六七天才能完成。所以他们还得在学堂暂住一段时间,快的话估计下个月就能住进新房了。”
秀念一边听任松的介绍,一边打量这学堂的环境。这种砖瓦房在富强村似乎是标配,而且为了便于学童念书写字,屋顶上铺有若干明瓦,所以屋内的采光也很是不错,可谓是窗明几净。新移民能暂时住在这种书香气浓郁的环境中,似乎比皋泄村安排在祠堂的做法还略胜一筹。当然了,皋泄村本来也没有开办村庄学堂,学童都是去镇上的公立学堂念书,自然也无从进行公平比较了。
秀念随口问了一句:“那给新移民盖的房子也是这种砖瓦房吗?”
问完之后秀念就觉得自己这问题提得有些多余,砖瓦房的造价起码是泥坯墙茅草房的好几倍,富强村凭什么要给新移民提供这么好的待遇。
任松却一脸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道:“当然要盖砖瓦房,否则这些新来的人岂不会觉得自己在村里低人一等?我们富强村每年都要接收好几批移民,若是每次都区别对待,在本地形成了风气,那多过得几年之后,这村子里要分出多少等级来?”
秀念一开始觉得任松的做法是因为富强村比较富庶,财大气粗自然可以为所欲为,但转念一想,除开富强村的财力和本身能造砖瓦的优势之外,任松的这种观念倒也有一定的道理,如果现有的村民与新移民之间出现待遇差别,导致了群体之间的隔阂,那长此以往的确会不利于村民之间的相处和村内的团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