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大夫笑了笑:“感谢公公开解。老夫也想尽快说服国公爷,他那伤啊,少耽搁几天是几天,尝试一把,换之后几十年轻松。”
章大夫说的一口关中官话,五十几岁的年纪,舟车劳顿后略显疲惫,而他的勇气在看到徐简的伤势后就退缩了。
徐简看了眼字条,与参辰道:“关中城西南角有一家酒肆,酒肆往北走两条巷子,一株杏树下有家药铺,使人打听打听,药铺的章大夫是不是离开了。”
也亏了那些药,让父亲不用再拼尽全力与伤痛对抗,撑着最后的一口气把他知晓的事情都一一告诉了他们,在天明时离世。
白天时他们爷说“假岳大夫”是关中人,这么说来,他实际就是章大夫了?
已经萎缩的右腿,连带着受到影响的左腿,眼看着会继续恶化下去,实在不是寻常大夫能插上手的了,章大夫便离开了。
“姓章。”大夫答道。
从出现到放弃,前后也就半天,而那段时间见过的大夫又极多,也亏得徐简记性好,才能记住章大夫的模样。
他接触过太多太多的骨伤大夫了,各种年纪、不同地方出身,那时候,来府里看诊的大夫里就有这么一号人。
“老夫有些麻药,缓解一下吧,让人走得轻松些。”
还得再等等,等到十一月末。
李渡打量了他一会儿,问道:“辅国公的伤势如何?”
“关中人。”徐简说了声,而后,又沉吟起来。
徐简却是记得的。
“本王还是叫你岳大夫吧,免得记错了,”李渡道,“姓什么都不要紧,能给他好好治一治才要紧。”
大夫一五一十,把今日在徐简面前说过的话,又与李渡说了一遍。
字条上其实还有别的内容,小郡主说她不记得劫回来的大夫到底是什么模样了,更不记得到访过国公府的章大夫。
“还是老样子,让陈东家送去给郡主。”他道。
最开始的那份“善意”考量之后,余下的都是各种揣度。
梳理了这条线,参辰再开口时,便成了另一句话:“这个大夫,是什么来历?”
这种旧伤治成什么样,也得看伤者是不是配合、能吃苦又到底肯吃多少苦,他就一个开方子、扎针的,他把话说满了才是不负责。
毕竟,他是大夫,不是神仙。
明明扎根在东北几十年,却没有一点儿地方口音,虽然也没有露出关中官话来,但他的模样改不了,还是徐简从前见过的那个人。
“那岳大夫,你就给他写一份,想办法说服他,”李渡说到这儿顿了顿,“他有他的考虑,不愿意随便尝试不认得的大夫,也是情理之中的。你若不是借了岳大夫的名头,也看不了他的伤。你姓什么来着?”
那么,假大夫的事儿就不一般了。
参辰站在一旁,四个字听得一清二楚。
他能认出大夫,大夫难道认不出他?尤其他还坐轮椅,特点鲜明又突出。
茶水已经凉了,他也不介意,抿了口润了润喉。
没有月光,星子都很淡。
他就是不想再一次接受“来不及”,当日也是因为“来不及”才没能救下参辰。
“一般不会,”章大夫道,“也有意外的。”
那现在呢?
国公府那段时间出入的大夫多,多到林云嫣被这么提醒着去回忆,都记不清楚曾有这么一位大夫。
当然,这其实也不怪林云嫣。
徐简垂着眼帘收拾了下。
从前那时候混乱一团,匆忙之间哪里顾得上去记胡同叫什么、铺子又叫什么?
玄肃当初去劫大夫时,靠的也就是这种形容。
他们爷在查一些东西。
她知道今日有晋王点来的大夫去了辅国公府里,按说就该是岳大夫,没想到,徐简在字条上问的却是关中的章大夫。
“本王听大夫的意思是,能治?”李渡道,“治伤肯定受罪,但他年轻,这两年吃点苦,换之后几十年的安康,也值得的。大夫你确定不会越治越差?”
寻到你也是运气,王爷先前就有了替国公爷请大夫的想法,知道有你这么一位。
她其实不太愿意回忆关中经历,那时状况简直就是一场场的噩梦。
等送走了章大夫,叶公公回到李渡面前。
李渡问:“你怎么看徐简的伤?”
叶公公说了今日所见,道:“看起来当时很严重,最后只跛了点,辅国公运气不错。您放心,他虽然对大夫提出来的办法有顾虑,但他绝对想不到大夫是假的。”
李渡抿了口茶,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