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叶婵一眼,尝试性的给出了一个数目:“七成?”
听到这两个字,叶婵心里就非常清楚了,眼前这个年轻钦差,绝不是在替他自己索贿。
而是的的确确在替朝廷要钱。
因为不管是哪个贪官,在没有把一户人家杀绝户之前,都不会张口跟他家要七成家产。
因为人家不能跟你愿意,一定会跟你纠缠到底的。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沉毅,声音都颤抖了:“沉大人,七成!”
“跟抄家也没有什么分别了,各家祖宅可能就有好几百人,连带着下面的支脉的子弟,还有佃户,如果被罚没了七成的家产,至多一两年时间,恐怕就要山穷水尽了!”
“那就六成罢。”
沉毅看了这个女子一眼,澹澹的说道:“叶姑娘在福州士族里,似乎说话很管用,你回去问问他们,六成到底行不行,如果行的话,本官这就上报朝廷,让朝廷派人接受各家的产业了。”
“最多五成…”
叶婵低着头,因为受了寒,她觉得浑身发冷,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再多…妾身跟他们张不开口…”
“唔…”
沉毅低头想了想。
福州士族远不止这十五家,不过临近年关,沉毅没有精力跟他们一直纠缠下去,他现在的想法是,让许复在福州的茶行,接收这些士族的产业。
反正许复是皇商,是天子在外面的经理人,给许复经管,其实也就是上交给皇帝了。
到时候上报上去,皇帝那里也不会说些什么。
至于福州士族通倭的事情。
这需要时间去抽丝剥茧,明年福州市舶司成立,抗倭军在福州常驻,还有很多时间去慢慢追究。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叶婵,澹澹的说道:“这样罢,叶姑娘回去,跟那些士族们商量商量,本官也认真考虑几天,三天之后,你再来这里,咱们议定一个合适的数目。”
说到这里,沉毅挑了挑眉:“不过五成是最少的数目了,不可能再少了。”
“这福州城里,除了你们这十五家之外,其他的任何家族,只要发现通倭,都是一定会抄家。”
“那可就不是五成了。”
叶婵轻轻点头。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看向沉毅手里的供词,开口道:“沉大人,您能不能再帮妾身再写一份这个供词?”
沉毅皱眉:“写这个做甚?”
“今天上午,他们在客厅签押,但是妾身昏厥了过去,他们没有瞧见妾身签押,如果没有这个,恐怕妾身说什么,他们都是不会信的。”
沉毅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个道理,于是蘸墨,又给叶婵写了一份供词,吹干墨迹之后,递在了她手里。
叶婵双手接过,对着沉毅低头道:“多谢大人了…”
沉毅摆了摆手。
“叶姑娘要是能把这件事情办好,那就应该是沉某向叶姑娘道谢了。”
叶婵把这张供词放在自己面前,又签字画押了一遍,然后叠好,小心翼翼的拿在手里,对着沉毅行了个万福。
“沉大人您忙,妾身告退了。”
“嗯。”
沉毅“嗯”了一声之后,就没有动静了。
叶婵这才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她刚离开沉毅的书房,就在书房外面看到了端着一碗汤药的蒋胜,蒋胜把汤药递到了叶婵面前,开口道:“叶姑娘,这是大夫中午过来给你开的药,驱寒养气的,刚熬好,你喝了罢。”
叶婵道了声谢,接过汤药之后,微微皱眉,慢慢喝了下去。
见她喝完,蒋胜又从袖子里取出一张药方,递在了叶婵面前,笑着说道:“叶姑娘,这大夫开的方子,你拿回去罢。”
叶姑娘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她看向蒋胜,问道:“是沉大人找的大夫么?”
蒋胜挠了挠头。
很快,他又点了点头,说了声是。
叶姑娘深呼吸了一口气,握紧了这个方子,对蒋胜道了声谢。
然后,她匆匆离开了沉毅的这个住处。
外面,有叶家的十来个人在等着,见叶婵平安无事的走了出来,众人纷纷上前,问东问西。
叶姑娘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我没事…”
“回……回家罢。”
于是,叶家的马车缓缓离开。
而蒋胜目送着慢慢远去的叶家马车,再一次挠了挠头。
上午,的确是自家公子让他去外面找的大夫。
那应该算是…公子找的罢?
蒋胜如是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