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挣,哪有不挣的道理,男老板赶紧盛了一碗小米粥,送到了流浪汉的跟前,碰巧这会也不忙,就一屁股坐到了我的旁边,和正在细嚼慢咽的我聊了起来。
“小伙子,想不到你这么年轻,心还这么好,现在哪个小年轻不是自私得要命!听你口音,应该就是小肥县的人吧,怎么还住旅馆呢?城里面就没个亲戚,让你借宿吗?”老板倒是自来熟,可能是我好心给他留了好印象,主动坐下来跟我聊了起来。
“嗯,是的,我是心安镇的,这不昨天火车晚点到县城都晚了,最后一班小巴车没赶上。而且啊,我们家的亲戚都没混出来,全都在村镇里,还真没亲戚家能住,只有找这个小旅店,将就一下了。老板,你要是忙就去忙。”我现在正想把饭早点吃完,再去跟那个流浪汉打听点情况,就草草地对付了老板一句。
我的话不但没有支走老板,他反而更爱说了,滔滔不绝道:“哦!心安镇的啊,要不说呢,从县城到那怎么也得十好几里的路程,路又不好走,可不得住宿啦!平时在外住宿不?”
“哦,平时我还真不住宿,就是昨天回来得晚了,没赶上回老家的大巴车,就在这附近找了家旅店睡下了!”
现在我觉得他就是个话痨,还觉得这个土包子见识短,我在省城生活了这么些年啦,早就融入了大城市的生活,现在的年轻人谁跟你强调夜不归宿这些啊,就拿我来说,我都不知道跟多少个同公寓的清纯靓女在外边过夜了,要不是烦他了,我才不会顺着说呢,就是让他感觉跟我聊天没意思了,自己走。
但我的想法是多余的,男老板越说越上劲,我才知道小肥县这个快被人遗忘的县城,是有多么的慢节奏,人们起床也晚,看着无所事事的男老板我才知道,他是想跟我聊天打发无聊的时光。
“欸,你说你是心安镇的啊,我也是,也算是老乡了,咱们那是好地方,起码来说是很少不被污染的天然家乡。”那个男老板热情地说道。
我懒得理他了,这人聊完了住宿,又跟我聊家乡,真的没意思,我都不想理他了,可他还是在原地自嗨。我看了一眼他的爱人,那个踏实的干活的妇女,我真不明白,她是怎么受得了这个话痨男人的。
“可惜的是,年轻人都爱往城里走,我那个不争气的娃,也去郸州市跑外卖了,不想回来了。不过也是,村里边除了种地,啥活也干不了,怎么挣钱呢?再勤劳种地,一年也就那么点收成,卖粮食的钱还不够养家糊口的,这不就来县城搞营生了,这不我也在慧颖旅店里长租了个小房间,不过住得也安生。嗯,踏踏实实的……”男老板又叹了口气说。
“安生个屁!没要了命啊!”在一边喝小米粥的流浪老汉,突然一拍桌子,把碗倒扣在了桌上,残余的小米粥撒了出来,弄得桌子上到处都是。
“好你个老不死的玩意,你在我这白吃白喝了多少碗了,今天还给我砸起来了是吧?看我不教训你!”男老板急了,手里多了一个马扎,刚想站起来轮他,被我拦了下来:“老哥,别生气,看在老乡的面子上,饶他一回啊。”
女老板也赶紧上来劝道:“行了,别跟那人一般见识,咱们不搭理他,不给他吃的,时间一长,赖不到咱们家的吃食,他自己就走了。”
这对做早餐的夫妻很生气,但是他的话却提起了我的兴趣,我愈发笃定他是知道内幕的人,于是,我想也没想就端着吃着还剩一半的油饼端了过去,坐到了他的身边哄着他吃:“叔,别发脾气,刚吃了稀的,再来点干的,您老啊慢慢吃就行了。”
那个流浪汉扭头对我嘿嘿傻笑了一下,就用自己脏兮兮的手抓起了一角油饼大口咀嚼了起来,看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就跟饿了十天半个月似的,我真怕他像自然灾荒的流民那样,吃得太猛,把胃撑爆而亡,赶紧在一旁劝他慢点吃。
一分钟不到的功夫,四五角油饼就被他风卷残云了下去,这个老东西是真的饿了。
“叔,您吃过饭了,那我现在想问问你,你说这个筒子楼,啊,也就是这个小旅店,怎么就住得不安生了?”我切准了时机,赶紧直入主题,竖起了耳朵准备听他的回答。
“就是不安生……这楼是我年轻时候一块砖一片瓦砌起来的,之前这一面是没有门的,外边还有铁制的拐梯……”他话被扯远了,我没耐心听他胡扯这些没用的,正想摆正他的话题,话头却被那个早餐摊的男老板给打断了。
“你少听这个老疯子胡诌,你要让他讲,那可就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给你抖出来了。小伙子,你怕是不知道,慧颖旅店前阵子刚死过一个人,不过啊,是心脏病犯了死的,不碍事,别听这个老东西胡乱给你说啊!我还是亲眼看着人把死者从214房间里抬出来的,就是碰巧死个人而已,没啥大不了的事情。”那个老板云淡风轻地说着,事不关己。
这话把我听愣了,他已经替那个胖女人把话证实了,还真有个老头子死在了214房间,那昨晚折腾我的女鬼是怎么回事呢?是沉寂在这个房间里面的怨灵吗?214房间会不是中国的1408幻影凶间?
“哼,死了个老头!哼,他该死,是他,都是他害死了慧颖。”流浪汉说着说着就又呆滞了起来,成了个癫狂痴傻的疯子,不断地打着摆子,还不住地颤抖说:“不,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接着,往地上一趟翻起了白烟,口里白沫不断外翻……
我赶紧蹲到了跟前,看他这个模样快要休克了,赶紧用左手大拇指使劲掐他人中,电视里面没少看这个救急的桥段。
还真管用,那个流浪汉不打摆子了,慢慢地恢复了意识坐了起来,我看他状态不错,就又开始问:“叔,你说这栋筒子楼之前不是旅店对吗?你说的那个叫慧颖的女人,之前也住在这里是吗?是不是住二楼最东头的房间?”
“最东头的房间……对,慧颖就住最东头,是那,是那,那间房!我曾经还爬上过铁梯去给她送花!多,慧颖,就是慧颖,我心目中的慧颖。”
说着,流浪汉伸出手来指了指筒子楼二层最东侧的那扇窗户,果然,就是我昨晚睡过的214房间,这个流浪老汉果然不简单,肯定知道内幕,显然,他是认识那个女鬼的。
“那个房间住过一个女的是吗?你还认识她,送花是为了追求她吗?你没记错吧!”本来一头雾水的我,豁然开朗,总算有了那个女鬼的线索,就像阴雨数日不见阳光的人突然看到了天边的曙光一样兴奋!我高兴地一个扭身,不小心把矮小的折叠桌碰倒了,还把我自己吓了一跳。
老板娘看我碰翻了桌子,赶忙过来帮收拾,我也是瞎胡忙活,还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老板娘却眯着眼一笑置之。
我看他们没有责怪我的意思,就对流浪汉继续追问了下去:“叔,那后来呢?那个叫慧颖的女人去哪了?您知道吗?”
“她……她走了,不,她失踪了……不,她,她被那个狼心狗肺的杀了……哇啊……”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刺激到他了,刚神志清晰回来了一点的流浪老汉,突然大叫着跑开了,一溜烟跑没影了,果然庄稼汉的身体就是好。这个在外流浪的老汉,竟然跑得比二三十岁的小伙子都快,只不过,才得到了一点线索就中断了,我还是惋惜地摇了摇头,连连叫惨。
“哎呀,慧颖这个女人,我知道,你不该问他,你问我就对了。”正在失望之余,身边突然飘来一个稍微沙哑的女音,搭我话的正是小吃摊的女老板,她已经干完了手里的活,搬了个马扎坐到了我身边开始跟我念叨这个女人的事。
“这筒子楼啊是当时县城大队部纠集了一伙年轻人给盖起来的,为的就是给县城粮油站的员工盖宿舍楼。慧颖她当时就是粮油站的出纳员,她的宿舍就是二楼最东头的屋。慧颖长得漂亮,不少男青年都来追它,那时候外边的铁梯几乎天天有人爬,都是敲慧颖窗户的。不过,慧颖后来肚子大了,这可就成了大事了,那时候,未婚先孕可是丢人丢到家的丑事。谁也不知道回应肚子里的孩子的爹是谁,她爹娘过来扇着她的脸,她也不说。真可怜!”
我越听越入迷,抓紧问:“那么,老板娘,这后来呢?”
“后来,慧颖还是把孩子生下来了,就是慧颖旅店的老板娘!生下孩子没多久,慧颖不知道怎么着了,人就原地蒸发了,谁也不知道去哪了?只听到有人说,这筒子楼闹鬼,一到了晚上,就有个没脸的女人飘过来飘过去,还吓死过人呢!好长一段时间,没人敢住,这房子就荒了,再后来有个叫杨半仙的老道士来这做了场法事才没事了。但也没有人敢买这栋老楼了,直到后来慧颖的女儿回来花钱把这筒子楼又买了下来,干起了旅店。就是这么巧,当初她娘就在这失踪的,如今慧颖的丫头又住回这里了。”
杨半仙,又是这个杨半仙,还真是有两把刷子的老道士,他绝对是个关键的人物。但,我还是想弄清楚慧颖的事情,于是抓紧又问:“慧颖的女儿是不是管旅店的胖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