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给潘老大吃了个定心丸。
对于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食不果腹的花子来说,有时候一句话足以让他感动的涕泪横流,此时的潘老大已经哭上了,不过那是幸福的眼泪,长这么大,何曾被人这么关爱过,尊重过,而且是个本领极大极大的人,潘老大敢说,这个小安以后的本领大得不得了,那是个能书写历史的人物,自己有幸参与了这么一小段。
看到小安背着一个人出来,霹雳神拳当即过来帮忙,俩人刚出了这院子大门,巷子口过去一辆黄包车,小安急忙叫住,然后把潘老大往医院送去。
霹雳神拳想跟着的,小安没让,一来没必要,二来要霹雳神拳通知那几个人,人找到了。人找到了,自然不需再浪费时间找寻,另外,小安已经决定对春来旅社下手了,既然这样狠毒,那就得用狠毒对待狠毒,血债要用血来还。
这边小安一路想的都是怎么对付春来旅社的日本特工,那边坐在车上的潘老大感动地直掉眼泪。活了三十有余,第一次有人把他当人待,而且是个非亲非故的陌生人。被打断腿的时候潘老大差点都妥协了,可是一想到小安对自己的好,他又咬牙硬撑了,他一个花子,从来没有人把他当人待,不是呵斥就是驱赶,遇到恶人还会拿棍子或者砖头石块打他,嫌弃他是个要饭的花子,可是自从认识小安后,那感觉就不一样了,他第一次有了人上人的感觉,被人尊重的感觉真好,他一个花子,贱命一条,无论如何也不能辱没了小安的信任。如今,死里逃生,潘老大更觉得自己这一步走对了,这个小安没有忘记自己,更没有抛弃自己,这还不算,还叫了黄包车送自己去医院。
小安倒不担心潘老大的腿伤,外伤么,无非就是养,伤筋动骨一百天,一百天就好了,无非是不方便,小安担心的是潘老大有没有内伤,这日本特工,都受过特殊训练,打人也是有讲究的,打出内伤就不好办了,再给耽误了就出大事了,这潘老大虽说是个花子,可是因为自己受的伤,他不能不问事,更何况已经死了四个了,这唯一的潘老大不能再让有意外了。
到了医院一检查,潘老大只是小腿骨折,小安就放心了。
安置好病房后,小安就出去了,他不可能一个劲在这看着潘老大,而受伤的潘老大又不方便,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他得给潘老大找个服侍的人,好在医院里还真有吃这碗饭的,六十块大洋三个月,是个干净利落的女人,看样子三十多岁,一问,三十有三。
巧了,女人也姓潘,男人没了,打仗死的,家里一男娃一女娃,一个十四一个十二。
小安很同情这个不幸的女人,又给加了十块大洋,但是前提条件是照顾好潘老大。
在这一刻,小安有了撮合潘老大的意思。潘老大也三十多了,到如今还是桃园三结义——孤独一枝。
而这个潘嫂又没了男人,正是姓何的闺女嫁给姓郑的,正合适(郑何氏)。
只是,小安没把握,潘嫂会不会答应,更没把握潘老大会不会答应,毕竟他还是童男子,而潘嫂却拖儿带女,在乡下,这样的寡妇最难找婆家。带一个女孩,若干年后女孩出嫁,负担轻,而儿子却不一样,要盖房子,要给攒钱娶媳妇,对于一个不是自己亲身的儿子来说,很多人心里过不去这一坎,小安怕就怕潘老大也有如此的顾虑。不过好在时间还长着,这事慢慢谋划也不迟。
潘嫂哪里遇到过这么大的主顾,回应的声音都带着颤抖,她一个女人,工钱最高的时候也就十二块大洋,二十块大洋一个月,她连想都没敢想过,二十块大洋,那是火车站抗包的男爷们才能挣下的,她一个弱女子哪里值那么多大洋。
小安给了潘嫂一个月的工钱,之所以没敢都给了,怕潘嫂一去不复返了,这年月有些事不得不防,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不会承认自己是坏人。
看到小安带进来一个干净利落的女人进来,潘老大立马怯了,脸通红通红,一把扯过被子把自己的脸蒙住了,这谁啊,她来干嘛。
潘老大虽说长得平头正脸的,可没跟女人打过交道,虽然也有着男人的想法,可他一个花子,那想法只能压在心底,试想哪个女人会嫁给一个花子,除非脑子被驴踢了,就是被驴踢了也不会跟一个花子,吃没吃的,喝没喝的,最主要的是居无定所,没有个安稳的窝,跟了他花子只能跟着要饭,所以没有人愿意嫁一个叫花子,形容一个人死心眼,就有那么一句:大姑娘要饭——死心眼。可想而知,这要饭是最最被看不起的活路。
潘老大的样子让小安笑了,这潘老大在日本人面前没怂,这在潘嫂面前倒是怂了,这是给你找的照顾你的,可不是给你找的媳妇,你脸红个屁。
“潘老大,这是潘嫂,巧了,跟你一个姓,你腿伤了,进出不方便,叫这潘嫂服侍你,钱的事你不用问,工钱我出。”
潘老大从被子下露出头来,他苦着脸说道:“不就是断了一条腿么,我自己行,花那钱干啥!”
潘老大说的确实不错,一个花子,哪里有那么金贵了,不就是腿断了么,养养就好了,哪里要人服侍,又不是地主老财,再说,让一个女人服侍,他不好意思,有一句话当然不能说,也不好意思说,他还是个童蛋子呢。
“我知道你自己行,问题是这医院可不是家里,上楼下楼的不方便,回你那个家我还真的不放心呢,别的你不要管,安心养伤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