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动吗。可能些许。
但更多的还是不知所措的惘然。他坐在街边和自己说话,将过去的不快置若罔闻。曾经说是和解,但芥蒂总还是芥蒂,那是残留在皮肤上永远不会消除的疤痕。人与人的感情也是如此,如果留下了疮疤就意味着永远没有破镜重圆的可能,那一条裂痕再怎么去用粘合剂拼接,也只能淡化,绝无可能消除。
这也导致了一个真相,他绝不是忘怀了芥蒂,而是大可能接受了芥蒂。情感上的伤疤固然难以消除,但却可以选择接受。成熟的让她有些。
无法言语的话说不出口,在心中想一下也觉得可耻。
真好啊。她想。但不免有些遗憾。
但大抵按照她的性格却觉得这种遗憾不无美丽。这个世界的规律就是这样的,失去过的永远才是最好的。
而遗憾也只是遗憾,她觉得遗憾很美,其实真正美的,不过是无数次夜里构想的,那些倘若没有遗憾的那些假象。蒲公英开满的河边路上的同行,纸口袋中99朵的玫瑰。
怀中的男孩在外套遮掩下的手指轻轻地抽动了一下,垂落的指甲划过金属的座椅发出了细微的嘶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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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点站,西直门站到了,请您携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感谢您选择BJ地铁出行,欢迎再次乘坐13号地铁列车,再见。】
地铁驶入了终点站西直门的地上站台,车内本就不多的乘客开始陆陆续续地下车了,人们安静地从右侧的车门涌出车厢进入地铁站,在脚步声和摩肩接踵的细碎嘈杂中,车厢很快就寂静了下来。
陈雯雯没有起身,而是感受到了一股冷,秋天的夜晚本就该是凄冷的,但她此刻感受到的冷却绝非是体感上的温度,而是一种从视觉到听觉,乃至那不知是否存在的,被定义的灵魂上的冷。
她渐渐地抬起头,视线随着冷白的车灯从列车的前面一路落到末端,车厢内每一扇车窗都折射着冷光呈现出清冷的白色。她看见就近的金属扶手上因为温度留下的手印渐渐地消融,顺着往前,那些金属的扶杆屹立着,与倚靠墙壁的相同制式的座椅并排着重复又重复。直到透过车厢之间的隔门玻璃,向另一节车厢内见到的依旧是重复的光景。宛如一条没有尽头的长廊,白灯照在长廊的油漆壁上折射出蔚蓝、空间中染上的静谧的蓝色和冰冷的白色在间隙中又藏垢着黑色的阴影。
重复,重复,颜色和空间的重复,带来了空旷和无限延伸的错感。
一扇扇地铁车窗上全是折射的白光,看不见外面熟悉的西直门站台,换气系统的风扇声在头顶地铁列车内部不断作响,于是视线唯独只有向车厢的前头投去,但所见的还是只有蓝白的冷光,以及无休止的重复。死寂。
陈雯雯不知道的是,在卡塞尔学院的课堂中教习着学员一个知识,叫做“Liminal(阈限)”,该词源自拉丁文“limen”,指“有间歇性的或者模棱两可的状态”,意思是物理概念上的边界。
阈限多发于空间的状态,阈限的出现往往会给所处在环境中的人带来一种不安和诡异感,而这种诡异感解构之后的原理是,阈限空间的本质,即一种状态转变为另一种状态的中间态。
往往前者的状态是人们所熟知的真实,而后一种状态却是未知。
阈限空间的含义则是清楚的被卡塞尔学院炼金系的弗雷曼教授定义为“起点与目的地之间的过渡空间”,并且提醒所有正在上他的课的学员们,一旦在现实中与龙族相关的环境里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与之所描述的“阈限空间”相符合,请马上逃离,如果无法逃离,那便请做好战斗的准备吧。
一只手在前端车厢临靠隔门的挡板后伸了出来,轻轻地握住了近在咫尺的扶杆,陈雯雯在这一刻在意识到了车厢里还有人,终点站的到达并没有下完所有的乘客,也有人如他们一样静静地坐在列车内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