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非,都说你要去留学啊?”报摊大爷坐在报亭里的椅子上,找了个太阳晒得到的地方眯着眼睛,左手蒲扇右手搭在白色汗衫罩着的肚子上,有搭没一搭地跟外面的路明非聊天。
“嗯嗯。”虽然以报摊大爷美人醉卧的角度看不见外面那小子,但还是能听见他敷衍回答的声音。
“出国留学好啊,留学回来就是海龟,赚钱多。”
“嗯嗯。”外面时不时响起翻书的声音。
“听大爷一句劝,好好读书,能出国留学就多去学点人家的核心科技回来,不像大爷我,什么本事没有就只能看报摊,赚不了大钱嘞。”
“嗯嗯。”外面的小子依旧敷衍。
报摊大爷也不气恼,毕竟他不是真要和这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见面就猛蹭他免费杂志的年轻小孩交心,只是上了他这个年纪,闲来无事总会嘴碎,身边有个听客就行了,无论是小区里没出息的衰小子,还是长了耳朵的石头墩子。
“大爷,你这儿除了这《萌芽》之外,还有《小说绘》吗?”
“《小说绘》?没进多少,外面摊上没有就是被买完了,现在年轻人不都看《萌芽》吗?看啥《小说绘》啊!过气的东西了。所以说人啊,也要与时俱进,不然就会被淘汰,你去留学就是个明确的选择,都说国外领先我们多少多少年,你去留学多看看,多走走,毕业回来好建设我们的国家,让我们也进步进步,落后就要挨打啊。”报摊大爷优哉游哉地打着蒲扇,话题发散性极强。
“大爷,我多问一句,今年几几年啊?”外面那小子问。
“2018年啊!怎么,读书读傻了,日期都记不得了?”
马路牙子上的路明非没有搭大爷的茬,而是合上了手里新一期的《萌芽》,抬头仰望绿茵里投下的碎片似的阳光,觉得自己的认知也和那阳光一样被切得有些支离破碎,整个人都显得很幻灭。
大街上戴着绿牌的新能源汽车呼啸而去,不带一丝尾气,环保又干净,马路上森女风的漂亮女孩们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嘻哈文化和脏辫的酷男孩酷女孩们手抄在口袋里蹦跳着走过,聊着昨天的《有嘻哈》里谁最炸,谁被淘汰最不公平。
2018年...怎么会是2018年!
疯狂挠头但却挠不到脑子的路明非觉得要么是世界疯了,要么是自己疯了。
他从马路牙子边上呼得起身,然后左看看,右看看,仰天长啸,“路鸣泽!给我出来!”
人柱力中了幻术,首先想到的当然就是求救自己肚子里的租客,路明非也不例外。
可他的声音被公路上车流的呼啸给掩盖,春风吹起绿叶糊在他的脸上似乎是在嘲笑他的慌张无措,他扒拉开树叶发现没有人回应他,那个随叫随到的小魔鬼似乎不在服务区,这个世界剩下的唯一的“路鸣泽”似乎只存在于他刚才离开的小区老房子里,那个横竖都是160的堂弟。
倒也是啊,如果是那个时间段的“路明非”,的确身边还没有那个名叫路鸣泽的小魔鬼出没,整个世界就只有他和阳光下自己的影子。
“要走了吗?”报摊大爷眯着眼睛轻轻摇着蒲扇,“15块钱,自己扫吧。”
“扫?扫什么?”路明非手里抓着那本新的《萌芽》回头下意识问。
“支付宝、微信都可以,喏。”报摊大爷伸手指了指摊面上放着的塑料薄片,里面夹着一张打印成图片的二维码,“不收现钱啊,哦,也不是不收,是没零钱找不开。”
路明非摸了摸口袋,发现身上没零钱,再摸裤子口袋,摸出来了一台触碰手机,屏幕比他以前用的iphone5大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设计也是美感十足,这让他再度怀疑起了世界的真实性,这是他能用得起的电子设备?
虽然不知道微信还能支付,但支付宝他是知道怎么用的,在二维码上扫了15块钱,大爷报摊里立刻响起AI女声提醒:支付宝到账15元。
这一切都把路明非看得一愣一愣的,手机上的日期清晰地显示着2018年5月,有种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一切都好像显得熟悉...又陌生。
—
坐在小区门口马路牙子的路明非双手抱着脑袋低头呈自闭状态,他左手放着一箱打折的袋装奶,右手放着塑料口袋装着半斤广东香肠和一本拆掉包装薄膜的《萌芽》,完美融入了小区门口那一排石墩子里。
好的,让我们重新梳理一下现状。
别急,路明非,按照《卡塞尔学院任务手册中文版》里《特殊情况对策指南》里讲到的,当专员执行任务时遇到类型A的特殊情况该怎么做?
“冷静,冷静,还是他妈的冷静。”
首先,我们明确一点,这里还是尼伯龙根里吗?回忆一下,在来到这里之前自己在哪里?
“一辆地铁列车上。”
很好,列车是通往哪里的?你当时的目的是什么?
“列车通往尼伯龙根的8号线,我的目的是去救误入尼伯龙根的陈雯雯,以及解决龙王。”
很好,记忆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这代表思维感官还在正常运作。那么有头绪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吗?有没有什么征兆或者特殊的记忆点?
“没有,和苏晓樯一起在列车上休息了一会儿,眯了一下再睁开眼睛就出现在这里了。”
那么,你觉得这里是哪里?你现在处在什么环境中?
“这里是老家,准确的说是婶婶和叔叔的家,虽然有很多细节不一样,但大体上还是那个地方,我不可能记错,小区过街对面直走300米的农贸市场都还在那里,不然我的打折酸奶和广东香肠哪儿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