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玉点头,示意海东青继续说下去。
“这在以往是没有的,我一年里从雪化冻到深秋,一年几乎有大半年都在长白山里摸爬滚打,对我来说,那里才是叫我自在的地方,简直就像回家一样。
可这一次,我仅仅只是远远望一眼长白山脉的轮廓,心里便有一种强烈的不安。
这种不安随着我越走近它,就越发的明显,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一样。
然而与其说是有什么人或者东西在那里,我更感觉或许那是某个陷阱,某个深渊。”
马小玉皱眉,“这就是你看起来不太好的原因?”
“或许吧。”
海东青从树上揪下一根树枝,捏在手里,“离得越近,这种感觉就越强烈,也不止是内心的感觉,这种不安似乎还表现在了我的身体上,叫我的身体连带着也难受起来。”
“也许是有人在长白山布下了什么结界。”
马小玉摸着耳环,思考着。
然而尽管这样推论,但队伍里的其他人似乎都没出现这样的反应。
毕竟海东青是比队列里那些脚夫要强横的多的,要是连她都有事,那这里的脚夫也早应该倒下了。
而且,如果真有人能在长白山布下叫所有人靠近都难免受到影响的结界,那这人得有通天的本事,恐怕就是集钦天监所有灵官和天师的力量,都做不到这一步。
所以,也许海东青的问题来自于自身。
感觉到马小玉的疑惑,海东青又继续说道:“其实不止是这些,近年我还一直做同一个梦。
你知道我白天靠在车辕上睡觉,晚上则是靠在火堆边上,这两处地方虽然都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不足以叫我感觉冷。
因为在过去,我还在更奇怪,严寒的地方休息过,对于寒冷我一向只有麻木,而且有火焰的地方一向是不会冷到哪里去的,这些脚夫也懂得怎么取暖,御寒,不至于受了冷风的折磨。
然而每当我做那个梦的时候,就感觉浑身如坠冰窟,好像是在码头的冰库里一样,寒冷彻骨,叫我几乎透不过气来。
我想,这或许也是某种叫我越发虚弱的原因之一,而且我说了是做梦,必然也是有内容的。
在梦里,我站在一处冰湖之上,每往前走一步,脚下的冰便裂开一道微小的缝隙,我想回头,然而内心里却有一股声音在催促着我继续往前走,不要停下。
于是我便不由自主地跟着那个声音的指引往前走,一步不停,终于在走到某个地方的时候,脚下的冰面裂开,我整个人落入水里,只感觉周围的水混合着冰砾,一下子都灌进我的喉咙和肺里,叫我喘不过气来,胸口生疼。
每次都这样,然后我在那水面底下瞥见了一个人影,那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留着长长的黑发,面容模糊不清,但气质上似乎是个美女。
她朝我游来,冲我张开怀抱,似乎要把我拥入怀里,每每到这一刻,我便会立马惊醒。”
此时是三九寒冬,可海东青额头上已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显然光是讲述这件事,对她来说便已压力不小。
马小玉则只是继续思考着,随后问她:“你之前杀过人,或者欺负过人吗?”
这问题似乎颇为凝重,海东青紧咬着牙关,沉默半晌后说道:“我没欺负过人,从小到大,就只有别人欺负我的份,我绝没有欺负别人的能耐或想法。
至于杀人,十四岁的雪夜,我提着弓把村长还有保长加起来八个人全都杀了,这算吗?”
“你今年几岁?”马小玉又问道。
“十七岁。”
“哦?跟我年纪相仿。”
海东青看马小玉一眼,“你觉得这件事跟我的梦境有关吗?”
“难说。”
马小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符叠成的三角形符纸。
“冤亲债主,一向是说不清道不明,纠缠不断的,有些人不止是今生的,就是前世也有一些冤魂前来索命的。
然而我又很少听说过这种冤仇会有在当世便来索命的,要不然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坏人,恶棍逍遥法外了。
要是真有鬼魂报仇的话,他们早就被抓到阴间去了。”
“可我杀了八个人,不是杀了一两个而已,如果是这样,冤魂寻仇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海东青神情凝重。
“八个?”
马小玉斜她一眼,“尹秀,有一次他杀了十八个。”
海东青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他身上血腥味重。”
“那是他杀人最少的一天。”
马小玉转身离开树林。
“我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但你把护身符留着吧,应该多少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