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日本最后的底线,早年的蛇岐八家一直认为自己独立于国际冲突之上,二战的失败是属于日本的失败,而并非是他们的失败。他们是混血种,高贵于普通人的精英,美国击垮了日本的天皇却没有击垮他们——这个想法直至随着军舰一起登陆日本的希尔伯特·让·昂热终结了,作为欧洲秘党的代表,那个老人亲自将日本最后一块遮羞布扯掉了,63年前的那个老人只身一人击败了蛇岐八家,以绝对的暴力让整个日本混血种臣服了,自此,日本分部成立。
日本分部并非是立于自发性的组织,而是来源于妥协、屈服、无可奈何的产物,在国际混血种的眼中,日本没有所谓的蛇岐八家,只有日本分部,卡塞尔学院日本分部。
大厅中再度陷入寂静,不少老人开始饮酒,犬山家主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的反应,没有人愤慨地感觉到屈辱而破口大骂,每个人都是那么的沉静,或许有不甘和难过,却都没有过度表现出来,因为在过去的岁月里他们已经闹够了,表现够了,知道无济于事之后终于选择了接受现实。
犬山家主也为自己倒上了一杯清酒:“1946年的那个冬天,那个男人接洽蛇岐八家商讨成立日本分部之事,那时是由我亲自接待,我还记得地点是在新宿的一家居酒屋的双人隔间中完成的,因为我们找不到更好的地方接待了,那时的本家还很孱弱,受到国情影响我们的经济实力甚至难以为家族成员提供一日三餐,只有外勤的打手在正午一餐时可以吃到新鲜的肉。”
“1946年的冬天格外的冷,人坐在榻榻米上会觉得手脚发凉,可谈判如此严谨的场合必然不会有炬燵出现,所以我在商谈之前在对位的位置上坐下了半小时,只为那与我对谈的那人落座洽谈时不会因为天冷的缘故而发怒。”
大厅内所有人缄默不语,如今的日本正是冬天,他们却难以想象63年前同样的季节里,矮桌尽头那位一人之下的老人如此伏低做小。
“可63年之后的今天。”犬山家主话锋一转,拿起酒盅顿了一下抬头扫视所有人淡淡地说:“我们坐在这里,齐聚一堂,又有谁知道声名在外的‘玉藻前俱乐部’前身正是那一处连暖炉都不曾有的居酒屋?”
酒盅倒下清酒,倒影着辉煌四壁,流光溢彩,何来曾经旧时的家徒壁立、室如悬磬?
有人鼓掌。
于是沉默之中,掌声四起。
没人能想到居然能在今天听见有关‘玉藻前俱乐部’这一处犬山家最具有代表性建筑的前身故事,63年前的少年以身取暖,63年后这一处地方新起一栋高楼,犹如仙境,四季如春,这是少年的成长,也是蛇岐八家的成长。
等到掌声结束,犬山家主面目平和地说:“我一直在想,如果还有一次机会,我会邀请那个男人再度交谈一次,让他看看如今日益强壮的蛇岐八家,问他有何感想...但就现在看来,对方似乎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在欧洲秘党们的眼中,我们依旧是不上台面的跳梁小丑,却又日益表现出的叛逆之行,所以他们决定送来一顶军帽,一辆吉普,一根教鞭。”
此时,话题终于步入了此次聚会真正的正事。
听闻犬山家主前言铺垫之后,良一心中也已有明悟,知晓了前因后果。
“一个16岁的稚子,不日从本部而来。”犬山家主说:“他代表着欧洲秘党的敲打、责问,近年来本家发展速度与自制权力的扩张终于让他们心慌了,对于本部专员的苛刻与严厉又让他们感觉到地位受到了挑衅,所以一个孩子被送到了我们的手里,他们期待着我们的反应,诸君,如今我们该以何态度应对这枚棋子?”
“折断他。”有人愤慨激昂:“告诉欧洲秘党们,本家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模样了!”
一时间,群情激奋,老人们挥舞手臂,黑色羽织如旗展放,口沫飞溅。
“不,我们应当礼遇。”侧座上,长谷川义隆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中国有古诗句说过:‘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剑客以十年精心锻刀,刃可照雪,不出则已,一出惊人,本家的大计尚未落上日程,以刀剑示君之日实在尚早。他们想看我们的反应,那我们就给他们看想要的东西。”
犬山家的老人们一时间对此观点有赞同,也有反对,争论之声拥挤满了大厅,矮桌尽头的老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一口口喝着清酒,
“是的,就如义隆所言,我们应当礼遇。”最后,犬山家主微微颔首赞同了长谷川义隆的看法,矮桌上的异议之声顷刻间沉寂了下去。
他喝了一口清酒平静地说:“我们等了63年,63年锻一把好刀,可比虎彻,可比国宗,出刀之时必然寒照天下,如今只为一时之气鲁莽相待实为不智。本家虽强,欧洲秘党也断然不可小觑,这次他们派一个孩子前来本家,行的是试探之意,他们在揣摩我们的态度,这是好事,也是坏事,我们大可做出退让的表象,以让远陆的那群贵族们高枕不虞,我们只待暗中磨刀静候行大计之日。”
“以最高级别的礼遇?以示本家退让讨好之态?”长谷川义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