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郑瑛自从被下放到三道沟以后,老家那边生活的妻子谭芳华,和两个儿子郑海潮、郑海冰,也无可避免地受了不少牵连。
家人并没有跟郑瑛断绝关系,划清界限,因此还会不时地被拉出去做开大会的典型,斗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这次,谭芳华为了护住才十四岁的小儿子,挨了一闷棍。
后来被郑海潮背回家后,加上心灵备受打击,两天来一直发高烧,都说胡话了。
他们屯子根本没有大夫,没介绍信也不能离开屯子去看病,这样的“坏分子”,谁能管她呢。
碰着那好的大队干部,能暗地帮着一些。
碰着不好的,就比如这西梁屯的生产队长田昌盛,就不是个好东西,一向做事都不咋地,更不会管了。
母亲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的时候就嘴里一直念叨着,希望临死能最后见孩子他爸一面。
郑海潮实在没有办法了,就嘱咐老弟在家照顾妈,再给自己打打掩护。
他一个人半夜偷偷跑出了西梁屯,去原县的县城扒火车来到建业县。
其实这俩县离得不远,火车也就是三四个小时。
没有介绍信,他接下来的路得干靠两条腿走。
大夏天的,半道上又渴又饿,晕倒在路边,幸运的是被三道沟公社运输队的人给碰上了,一看这孩子岁数不大啊,长相挺端正,这是咋了?
给他喂了点水和吃的,醒来后一问,这不巧了么,要去三道沟?
这辆车就是往那去的,自己就是三道沟人啊,叫张文瑞。
郑海潮一看这司机大哥心肠这么好,忍不住说了实话,但是只说,想偷偷去看看下放的父亲,没想到中暑了。
他心里是想找郑瑛商量看,能不能有办法回一趟西梁屯,最后看看他妈。
这些事可不敢跟人说。
张文瑞这人二话不说,开着车就给他捎回来了,真是节省了不少时间。
还悄悄告诉郑海潮牛棚在哪个位置,让他在村后头的山脚树林子藏着,天黑再自己过去。
郑海潮对这位大哥千恩万谢,按他给指引的,昨天晚上就找到了父亲。
可是郑瑛怎么可能回老家去看望妻子呢?
根本就没有这个先例,这是下放人员,不是插队知青,还带请假探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