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七蔷薇
七十四更早(下)
邵桀捏着领取报告单的打印凭条晃悠着踱过急诊大厅,了扫着壁挂电视上正在静音循环的本市新闻,无声地缓下脚步,慢吞地眨了眨眼睛。
城乡改造新区开发这类宣传性质的大篇幅播讲报道关注的人实在寥少,平头百姓至多也就唾骂几句修路刨坑攥油水的破烂工程,但凡这万丈高楼没建到自己家门口,那就是事不关己侧耳听风,挑三拣四地从滚动在新闻画面下方快讯栏里的词条里拼凑出一段掺杂着自行理解的“新闻评述”,大言不惭地把名字都叫不全乎的城建项目从头发梢到脚指甲地批判一遭。
秦肇平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外景镜头的正当间。那张乍一看端方似君子的面皮被新闻记者的摄像机录照得畸变别扭,作秀似的在众星捧月当中用脚步丈量着城郊那一片巷道逼仄的棚户,擎抬着高高在上的下颏,畅想着这一亩三分地几年之后辉煌拔起的大厦高楼,滋润油亮的脸像是快要舔上镜头。
午间新闻约莫不是直播,屏幕下方的滚动字幕半数没对上秦肇平的侃侃而谈,冠冕堂皇的拿腔作调滚了一圈又一圈,正儿八经的干货无非就是城郊拆迁改造提上了日程,临挨着新山的那块空闲规划了好多年,最近总算是跟新山达成了合作一致的想法,准备联合开发个什么林区旅游之类的产业园。
“……人模狗样。”
邵桀没什么表情地盯着镜头切转时秦肇平身后那片似乎是靠近水库的阔地,没等眉头蹙起,倒先听见身后嘟囔了一句耳熟的阴阳怪气——邵桀眉毛一抬,先循声侧身,搭手撑住了来人手底下有点儿打滑的轮椅,弯起眉眼正要招呼,又猛地回头眺向已经转回到演播室的新闻画面,嘶了口凉气,余光瞧量着撑着轮椅站得笔直的小肖警官:“怎么自己溜达下来了?刚看见了?采访里给的介绍,秦肇平这是升官儿了啊……”
“会所里的酒局陪明白了呗。”
肖乐天眼色沉着,嗤声厌恶地撇过头,不大想深入探讨秦肇平究竟是怎么升的官发的财,捡起邵桀一带而过的关怀,举起拆了滞留针青青紫紫的手背耙了耙脑袋:“我在病房里待得都快长毛了,趁着我妈我姐不在,出来放个风……”
“那你这风放的时间可有点儿长。”邵桀无声地笑了一下,“江警官送我到急诊之后还往住院部溜达了一圈,说是病房里没看见你人……得隔了快一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