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雷滚滚后,是近而响的炸雷,仿佛要破窗而入。
一旁的侍女本就为此时沉闷气氛紧张,被骤然雷声吓得手一抖,捧着的茶盏坠地。
清脆的碎裂声仿佛比雷声更吓人,
寒光乍然亮起,照亮了崔太后半边侧脸。
她凝眸于纸上,最后一笔是悬针。然雷声响起时,她心神一震,手腕一施力,在纸上留下了一大团墨晕。
原本堪称完美的帖子,因这一笔尽毁。
崔太后面无表情地放下笔,接过嬷嬷递来的帕子擦手,视线瞥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侍女,定在安安静静立在那儿的谢蘅芜身上。
“不懂规矩的东西,打发了她。”
大概是有段时间不曾说话,崔太后的声音嘶哑,更是可怖。
那跪着的人抖得更厉害了,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很快就有五大三粗的嬷嬷进来,将那侍女拖了下去。
谢蘅芜侧目看去,侍女早已吓得涕泗横流,嘴巴大张着却没有一点声音,目色哀戚地往她看来。
四目相接时,谢蘅芜心头也似落了道惊雷。
那是……宫宴上为她倒了酒的宫女。
这大概是崔太后在谢蘅芜面前最不曾伪装的时候,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仿佛方才那句话,是对她说的。
谢蘅芜缓缓收回视线,向上一福:“妾身拜见太后娘娘。”
崔太后并未理会,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书案上散落的纸笔。
谢蘅芜蹲麻了腿,都不曾听崔太后唤她起身。
倒是视线中出现了一双暗色绣锦靴。
冰凉的指尖掐住了下巴,留长的指甲微微嵌入脸肉中,带出些许刺痛。
谢蘅芜被崔太后捏着下颌,被迫抬起脸。
这母子二人,怎的都喜欢掐人脸呢!
谢蘅芜垂着眼睫,并不曾去直视崔太后。她听后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混杂着闷雷声,像是来自极遥远的远方。
“可还认得她吗?”
谢蘅芜眼睫轻颤着,细声细气答道:
“回禀娘娘,妾身认得……”
崔太后意味不明轻哼一声。
“认得便好。”
“那日的事情,是哀家做得不好。这背主的东西,竟瞒着哀家串通了秦王。”
“你今日也看清了,哀家已命人毒哑了她的嗓子,拔了她的舌头,除了这张胡唚害人的嘴。”
谢蘅芜心中冷笑,崔太后这手转嫁祸名可谓粗陋至极,偏生谁都不可能对此发表意见。
宫女被以惩罚的名头夺去了辩解的能力,还当着她的面被灭口,可不就是崔太后在明晃晃地威胁。
威胁她断了别的念头,否则便是同样的下场。
在这后宫,崔太后要碾死一个人,简直轻而易举。
崔太后捏着谢蘅芜的力道又大了些,留了几寸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而无名指与小指上的护甲则有意无意地在她颈侧轻刮。
崔太后垂目,漫不经心道:“哀家相信,你不会听信那些胡言,人认为是哀家害的你吧?”
“何况……皇帝那日夜回来了,秦王那畜生到底也没得逞,如今也废了。”
是……萧言舟那日是回来了,可若是没有呢?
那么崔太后手中就有了一个能彻底拿捏她的把柄,从此不得不听她所令。
谢蘅芜面色微白,看得出来是强装的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