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教授热情好客,大方地在学校五星级小食堂大摆一桌宴请众人。
“大家吃大家吃,不要和我客气。”他招呼着韩章他们,又给身旁林春舟夹了一大筷西红柿炒鸡蛋,“我们学校的菜很好吃的,你吃吃看。”
要是韩山在场,一定会吐槽李教授的闭眼吹功力了。
a大食堂可是大学城有名的专出黑暗料理,蔬菜从来不洗,口重口轻都看师傅心情,动不动就搞蔬果混搭的创意菜系,常年遭到投诉,就是拒不整改。
这个社会有个奇怪的规律,只要桌上有个长辈,话题就会不自觉围绕个人感情生活展开。
“小韩啊,你结婚了吗?”
韩章正扒拉着碗里的饭,被李教授问得差点一口呛住:“没……”
李教授替他着急:“怎么还没结婚呢?你说说你们这些小年轻,只顾着事业,冷落了婚姻大事,以后是要后悔的。你一定是太挑了,和春舟一样。”
韩章若有似无瞟了眼林春舟方向,看来李教授并不知道他的性向。
“我这工作太忙了,实在没空谈恋爱,哪有女的愿意一天到晚见不着对象的啊,是吧顾小姐?”韩章把皮球踢给了顾优。
顾优稳稳接住,并且一句话终结了话题:“韩警官可问错人了,我这种女的,根本不需要对象。”
李教授本来还想给林春舟和顾优做媒,后来遇上韩章,又觉得韩章也不错,和林春舟截然相反的类型,顾优要是没看上林春舟,或许能看上韩章。想不到顾优不仅一个都看不上,压根也没想看上。
李教授好不失望,林春舟和韩章却是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聊着聊着,李教授得知林春舟租了韩章的房子,除了朋友关系还有层房东房客的关系。就像老父亲托付不懂事的“傻闺女”一般,他深情凝望着韩章这个“准女婿”,反复强调他一定多照顾自己的傻女儿,两个人生活上要互相扶持,好好过日子。
未了还不放心地叮嘱林春舟:“小韩工作也挺辛苦的,你能帮他做的就多帮他做点,知道吗?”
林春舟回忆着韩章那满室狼藉,艰难地点了点头。
之后的话题零碎而轻松,一顿饭吃完大家还算尽兴。分别时李教授拍着韩章肩膀,让他以后有空多和林春舟一起上他家做客,显然是非常欣赏韩警官为人的了。
林春舟下午要开工,韩章他们也有工作,几人相互道了别,各自离去。
韩章和小张下午直接回了派出所,一进大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
“什么味儿啊?”韩章虽然嗜烟,但不好酒,“谁把酒精打翻了?”
马晓晓见他们回来了,过去给韩章汇报情况。
“韩哥,不是酒精打翻了,是带回来一个酒鬼,大上午的就喝得醉醺醺的,一股臭味!”马晓晓说着还皱了皱鼻子。
“犯什么事儿了?”韩章往自己办公桌后一坐,拿出一个文件夹开始扇风。
“喝醉酒砸了银行的ATM机,然后就倒地上不动了,机器报警后我们出警,就把他带回来了。人在审讯室,到现在还没酒醒呢!”
马晓晓被他这样一扇风,也开始受不了这股酒臭味,去开了大门和窗,让外面新鲜空气流进来。
韩章问:“审讯室有人看着吗?”
马晓晓拍拍手,坐回位子里:“老赵在呢。”
“那我去看看。”
韩章晃到审讯室外,一看那醉汉,竟还是个熟面孔。
老赵本来无聊的快打瞌睡了,一见韩章过来,伸了个懒腰,跟他抱怨:“这都俩钟头了,还没醒过来,用水泼都不管用。身上也没个证件手机啥的,都联系不到家里人。”
韩章道:“不用等他醒了,我知道他是谁。”
老赵大为惊讶:“你知道?”
长期酗酒的人,无论是脸色还是体味,都会异于常人。甚至连性格都像是被酒精左右,变得无法自控,头脑一片混沌。
摊在审讯椅上的男人面皮呈紫红色,嘴巴微微张开,留着哈喇子,离着两米远都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还有一股尿臊味。
一想到他可能尿在身上了,韩章就觉得一阵恶心,眉头也皱得更紧:“这人叫蒋国邦,美食街烧烤摊老板,之前他当街打老婆,被我扭送派出所过。这次竟然发展到砸ATM机了,下次是不是要抢银行啊?”
老赵是个妻管严,一听打老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这小子,不好不好,怎么能打老婆呢?一定要多关他几天!”
知道名字后,通知家属也就容易很多。
下午五点多,朱敏匆匆赶到大学城派出所,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书包的小男生,应该是刚接了孩子放学。
朱敏焦急又无助,在窗口大厅里扫视一圈,发现马晓晓唯一一位女民警,忙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扑了上去。
“警察同志,我是,我是蒋国邦的爱人,你们打电话给我,说他被你们抓起来了,他……他要怎么样才能放出来啊?”
马晓晓手臂被对方紧紧抓住,铁钳一般难以挣脱,也有些受到惊吓。
“你先冷静一下,这个不是说放就放的。”她柔声安抚着女人的情绪,让她坐下说话,“电话里我们民警应该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你老公喝醉酒砸坏了银行的ATM机,这个涉嫌寻衅滋事和毁坏公共财物,要受刑事处罚的。然后维修ATM的这个钱肯定要赔的,你做好准备。”
朱敏闻言立马眼眶通红,眨眼间便落下泪来。
“这个冤家啊,怎么竟闯祸呢!”
马晓晓见她没说两句话就开始哭,也是很头痛了,忙给小张使了个眼色,让他递纸巾过来。
小张把一包抽纸全给了她。
“你先不要哭嘛,你小孩还看着呢!”马晓晓连抽几张纸巾塞到她手里。
朱敏像是刚想起她还有个孩子在,忙抹掉眼泪,强撑起笑容,转头对男孩道:“小勋,你先找个地方坐一下,妈妈跟警察姐姐有些事情要说,说完了再带你回家。”
蒋勋什么话也没说,垂着眼点了点头,默默走开了。
他身形十分瘦小,比同龄孩子还要更矮一些,与蒋国邦魁梧的身材毫不沾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显得有些阴郁,身上透着一股有别同龄人的孤独感。
老赵是个喜欢孩子的老民警,看到小家伙可怜兮兮一个人坐在那儿,就想过去逗逗他。
“小朋友你几岁啦?”
原本一动不动跟个木头人一样的蒋勋缓缓抬起头:“12岁。”
他的双眼掩在过长的刘海下,显得死气沉沉。
老赵有点心疼他,在家暴环境下成长的孩子,和在健康家庭环境下成长的孩子,从神态上就能瞧出不同。
扭曲的家庭环境,不仅会压抑孩子的天性,更会摧毁他的童年。
“你叫什么名字?”
“蒋勋。”
“知道我是谁吗?”
“警察。”蒋勋说着再次垂下了头。
老赵心下一叹,为了转移他注意力,故意将腰上别着的警棍露给他看。
“蒋勋,你看看这个,知道这是什么吗?”
蒋勋小心翼翼伸手去摸,老赵还故意吓唬他:“当心有电!”
男孩却没有马上缩回手,手指抚摸着警棍,抬头面无表情对老赵说:“你骗人,这个根本没有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