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称呼,崔蒲霎时察觉到一股热血涌上心头,让他几乎跳起来大叫!
陈郡谢氏,起于魏晋时期,乃是魏晋乃至南朝的顶级门阀之一,是当时的氏族领袖,当时能与他们相提并论的只有琅琊王氏,后人将其并称王谢,两族同住在建康乌衣巷。只可惜到了南梁朝,陈郡谢氏慢慢走向衰落。南朝末年,许多门阀乘舟南下,陈郡谢氏亦然。从那以后,曾经在历史上留下过浓墨重彩的陈郡谢氏就消失无踪了。
直到现在,提起陈郡谢氏,许多人还会感慨万千,哀叹一个曾经繁盛至极、培养过诸多文学艺术乃至军事人才的大家族就此凋零,淹没于茫茫历史之中。他也曾人云亦云的跟着人感慨过几句。
可是现在,当知道自己身边的人体内就流着陈郡谢氏的血脉、甚至他的女儿体内也继承了陈郡谢氏的血脉时,他心中便无故生发出无数的感想,有欣喜的、也有悲凉的,但更多的却是无措。
那么一个让他这个不爱读书的人都一度生出过深深的敬仰之情的顶级门阀,如今他们的后人就在自己身边,这种感觉……他根本用言语就形容不出来!
见他双目圆瞪,张口结舌,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根本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双手也紧张的抬起放下、放下又抬起,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慕宥淡淡一笑:“想当初,得知她的身份的时候,我也是你这般表现。想想,那都是二十二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还年轻,我阿爹派我跟着商队远行,阴错阳差之下认识了她。她也和皎皎一般,年轻、美貌、一身高雅出尘的气度迷得我晕头转向。即便已经不是个毛头小子了,我还是忍不住对她深深着迷。”
忆起往事,他唇角也泛起一抹浅笑。“只是,我知道我们身份悬殊。即便她只是没落氏族之后,也轮不到我来娶。不过她心地十分善良,又见我生得不错,在我的有意靠拢下,我们越走越近,相谈甚欢。那段时日,应当是我这辈子过得最美好的一段日子了!”
“只可惜……等我第二年再去找她时,就发现她变得郁郁寡欢。我天天陪着她,想尽办法哄她开心,却也难见她一个笑脸。然后,她怀孕了,却说这个孩子她不能要,不然她会死。我知道后,心痛如绞,却还是选择尊重她的意愿。我告诉她,她如果选择留下孩子,我会风风光光迎娶她过门,一心一意照料他们母子;如果她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但我还是会好生照料她。”
“她腹中的那个孩子,就是皎皎?”崔蒲心口一扯。
慕宥颔首。“是。”
“那后来怎么回事……”
“听到我说的那些话后,她只是摇头笑我是个傻瓜,然后就走了。我在客栈傻傻等了她一个月,一直不见她再出现,我便当她已经将孩子打掉了,心如死灰打算离开。但就在离开的前一夜,她出现了,说她考虑好了,她愿意嫁给我,但前提条件是要我抛下一切和她私奔。当时别说是私奔了,就是要我奉上这条命我也愿意啊!所以,我就当机立断,和她私奔了。”
呃……
崔蒲禁不住眼角抽了抽。
真没想到,他这个看似古板正经的岳父大人,年轻时居然也做过这么荒唐的事情!这么说起来,他之前做的那些都算是中规中矩了。这就难怪他老人家从一开始就没嫌弃过他这个当时还一无是处的女婿!
“后来呢?为什么后来阿爹你又抱着我回去了?”慕皎皎突然开口问道。
“后来,你阿娘生了你,就力竭而死。临终前,她向我认错,说利用了我大半年的时间,自私的享受了一把有夫君疼爱的温暖。只是我毕竟是慕家的嗣子,不可能丢下家族不管。现在时候到了,她也该放我走了。”说到这里,慕宥声音哽咽起来,“原本听她说生下你她就会没命,我只当她说是家中长辈会打死她。可是直到那个时候我才发现,等生下你后,她就已经油尽灯枯,只来得及看你一眼,然后勉强向我交代了后事,就撒手人寰了!”
“那这事又和河间郡王有什么关系?”慕皎皎又问。
“你阿娘离世前给了我两卷画像,一卷是她的自画像,她说是留给我做念想的。另一卷则是一个男人的画像,那个男人我曾远远见过她和他在一起说话,只是没说上几句就不欢而散。她说,她欠他一条命,现在就把自己的命还给他,以此作为事件的终结。但从今往后,她希望我和你都远离那个人,不要再和他有任何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