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今宵又吹昨夜风

不学鸳鸯老 白鹭成双 3429 字 3个月前

温故知坐得端正,十分正经地道:“穿的就是那小罗裙,一转圈就能扬起来,我还记得有一件石榴色的,绣的是富贵鸳鸯,老太爷最喜欢看那身,逢年过节就让我穿,一直穿到我八岁,知道臊了,才罢休。”

看看面前这长身玉立的师父,又想想那石榴色的小罗裙,黎筠一个没忍住,失笑出声。

这一笑,心里瞬间舒畅了,不就是裙子么,谁没穿过呀,师父都穿,她偷摸试试有什么好羞的。

黎筠不恼了,重新坐回温故知身边,眨巴着眼偷着乐。

心里暗叹一口气,温故知摇头,这年头徒弟也不好带啊,带着个小磨人的,还得自个儿来哄。

“少夫人那事查清楚了么?”他问正事。

黎筠老实地答:“清楚了,药方是东宫霍大人手下的一个胖奴才给的,不过少夫人似乎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当堂就把人给放了。”

她说着更纳闷:“少夫人在想什么啊?分明为那主母的死肝肠寸断,却不愿意替她追查凶手。”

温故知听得唏嘘,要不怎么说小嫂子聪明,这小丫头笨呢,庄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来与人无仇怨,东宫的人怎么会对她下手?都只不过是领钱替主子办事的。

既然是主子想让人做的,她查也没用,不会留下直接的证据,更何况她区区一个将军府少夫人,还能告得了当朝太子不成?

长公主那边最近没什么动静,太子爷自然就是风头无两,最近朝中大小事宜都是问过他的,俨然有了监国的意味。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与太子硬碰硬谁就是上赶着投胎。

小嫂子会憋下这一口恶气吗?温故知沉思着看向车外。

秋收的日子近了,大梁的皇帝终于从炼丹长生之事中醒过神来,开始盘查这第五个年头自己的国力如何。周和朔等人也就趁着这个机会卯足了劲儿邀功。

沈知落被安排去了宫里陪陛下说长生之事,周和朔的意思,是让他想法子说服陛下,把开春巡游各地的差事交给他,但不知为何,沈知落去了一趟回来,陛下没松口。

谁都不知道沈知落在御前说了些什么,周和朔自然也不能与他为难,只是沈知落到底也是魏人,周和朔厚礼谢过他,还是将他放回沈府,不再亲近。

苏妙听见消息,以为沈知落会失落伤心,连忙准备了一桌子山珍海味,打算好生安慰安慰他,以彰显自己为人妻子的贤惠。

然而,沈知落进门来,却是一脸平静,绕过她低声吩咐星奴两句,没一会儿这屋子里就坐满了她不认识的人。

“你先去歇着吧。”他同她道,“我还有些事要与人商量。”

扁扁嘴,苏妙有点委屈:“我不能听?”

沈知落笃定地摇头。

行吧,苏妙退了出去,一身秋香色的长裙,就在庭院里跟游魂似的来回晃荡。

“小姐。”木鱼被她晃得眼花,“您找地儿坐会儿?”

苏妙停了下来,眨巴着眼问她:“木鱼,我烦人吗?”

木鱼摇头:“您是最懂事的,从来不碍着谁,哪里会烦人。”

“那都这么久了,他怎么还是不待见我呢?”苏妙蹲下身子,长长的裙摆扫起地上两分灰,怎么看怎么沮丧,“说什么都不让我知道,我把他当内人,他还是把我当外人。”

“这——”木鱼想了想,“许是事情实在要紧,姑爷不好说。”

苏妙撇嘴:“表哥还不瞒着我事儿呢。”

虽然也瞒着小嫂子一些,但那不一样,他瞒的都是为小嫂子好,时刻备着神替她兜底。屋子里那位是完完全全把她当外人,像块儿冰,捂来只化她满手凉水。

苏妙从来不在意沈知落从前喜欢谁,他喜欢小嫂子也好,喜欢别人也罢,但娶了她了,总得把她当个人啊,她又不是院子里种的树,每天只需要浇水。

俏丽的脸阴沉下去,瞧着可怜兮兮的。

木鱼想了想,道:“那您干脆也瞒着姑爷,别什么事都跟他说了。”

“我也想啊。”苏妙皱眉,“哪儿忍得住?我一看见他就想说话,想给他说今儿遇见什么事,吃了什么看见了什么,院子里的蚂蚁怎么搬的窝,枝头上的鸟儿怎么孵的蛋。我嘴上没个把门的。”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有说不完的事儿,再无聊的东西瞧着他说出来,也是甜丝丝的。

苏妙很苦恼:“他怎么就不能对我甜点儿?”

搓了搓胳膊,木鱼犹豫地道:“奴婢早就想说了,姑爷身上一股子死气沉沉,瞧着漂亮,魂儿却不剩什么,像是先前谁送来的那个孔雀占枝的摆件,只剩了好看的翎尾,它不活啊。您图个什么?”

摇摇头,苏妙觉得这小丫头不会赏,沈知落身上就是这股子死气最动人,好看又空洞,让人想把他填满看看是个什么风华。

不过沈知落一直不让她填,许是她差了点,怎么都撬不开他这关得死紧的心眼儿。

摸了摸手腕上捆着的符文发带,苏妙长叹一口气。

府里的客人走了,沈知落半倚在贵妃榻上出神。

苏妙凑过去,分外委屈地看着他。

“怎么?”他阖眼,“谁又得罪你了?”

“你。”她眨眨眼,“你最近忙起来,又不爱搭理我了。”

好笑地掀了掀眼皮,他道:“你自己一个人也挺会寻乐子的,前些天不是还将我新买回来的花瓶给砸了?”

心虚地移开目光,苏妙道:“那是不小心,诶,谁同你说这个了,你看看表哥和我表嫂,人家也就比咱们早成亲一个月,怎么就那么黏糊恩爱呢?”

沈知落看向她:“因为你表嫂吃错了药,真心实意地喜欢你表哥。”

微微一噎,苏妙轻哼:“我也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你啊。”

眼前这人眸子扫过来,深黑之中泛出些微紫光,似笑非笑:“我以为你在我身边久了,能分得清喜欢和欣赏。”

“什么意思?”她不解。

“喜欢是天底下最狭隘的东西,会吃醋,会在意。欣赏就宽厚许多,不管那人心里有谁,她都不会在意,只是喜欢他身上的某一样东西。”他看进她的眼里,平静地道,“你是后者。”

苏妙愕然,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面前这人在生气,可眨眼看看,他说得很正经,像学堂里循循善诱的教书先生。

“在你眼里,我同花瓶差不多,只是因为好看,你想要,便要了。”沈知落摇头,“你什么都不懂,却指望我傻乎乎地掉进你这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