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很清楚,正常的始皇帝,不像天下人说的是虎狼之君,绝绝对对称得上宽宏大量。
尉缭子都能活,顿弱侮辱始皇帝还能得到始皇帝的信任,凭什么自己不能活?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卢生第一个找上的不是始皇帝,而是赵泗,有了个迂回路线,并且还顺手把化名黄道人的黄石公给举报了。
他跟黄石公有交集,但二者并不是一路人。
这货一直致力于培养积极的反动分子,卢生总感觉这老货来到咸阳可能藏着什么别的心思。
一番自述,赵泗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先生和孤倒都是受徐福之累,先生也是无辜之人。”
对于始皇帝追求长生的这段历史,朝堂乃至于撰写史书的官员都写的很隐晦,平常交谈说起来这个时期大家也都不愿意多说。
赵泗估摸着那会的始皇帝可能真的出了点问题,以至于百官都不敢提起来那会的伤心事。
现在能够听到当初的故事对于赵泗来说……嗯,还挺有意思的。
或许这对于自家大父来说,本身也是一段黑历史。
谁没有脑子不清醒的时候?但听卢生这么说,赵泗也瞬间明白为何自己提起来那段时期大父总是敷衍了事了。
“不敢,陛下信赖罪臣才使罪臣都督此事,臣受小人所惑,既不能及时分辨,又因为惜身不能力陈君上,实乃臣之罪责,而使殿下流落海外,九死一生,更是百死难辞其咎,罪臣逃亡多年,心中愧疚日益浓重……”卢生声色并茂的开口……
“孤倒不怪你,但孤只问你,你当真是因为愧疚这才主动来投么?”赵泗笑吟吟地看着卢生。
“不敢欺瞒殿下,臣自逃亡以后……”卢生继续卖惨。
“到了大父面前,还是这个说辞,你猜大父会不会杀你?还是说你认为你还能骗得过大父?”赵泗敲了敲案几。
卢生闻言叹了一口气,脸色一沉……
“今时不同往日,其实就算卢生今日不来,日后恐怕也不得不来,除非和徐福一道逃到海外,可海外又有航贸军府,罪臣窃以为,天下已无藏身之地,黄石公之所以入咸阳,恐怕亦是如此……
眼下非十年之前的秦国,天下廊清,水波清澈以后,鱼虾又能藏的了几时?况且罪臣又不是无家的闲云野鹤,实不相瞒,以往臣虽然逃亡,但是能出入达官贵人府邸,就算再府城行走也没人会捉捕,平日里罪臣也时常往返家中,妻妾孩子也都朝夕相处,说是逃亡,其实不过是弃了官位,罪臣家中小有余财,罪臣丢了官位也不至于没有生计,平日里只需要谨慎一些,也没有人会捉捕罪臣,至于关于罪臣的通缉……出了关中又有多少人在意?
但是臣观今日之天下,已非昔日之天下。
臣恐再不自首,日后恐怕就真得亡命天涯了。”卢生沉声开口说道。
“你倒是实诚……”赵泗笑了一下。
这个理由,赵泗信。
都是聪明人,卢生若说看不清楚天下局势那是扯淡。
以前秦国的地方行政机构有个鸡毛统治力,张良这个头号刺客都能逍遥法外,通缉了,但是人家小日子照样过得风风火火。
而如果仔细看历史就能发现,秦末时期的大佬,也是一大堆通缉犯。
而且这群通缉犯,大多数都活的有声有色。
亡命天涯是不存在的,很多地方的官府约束力几乎等于零。
张苍干脆在老家大摇大摆的住着。
说白了,政府执行力不够,公信力不够强,威慑力也严重不足。
这种情况下,所谓的通缉犯,甚至还能够成为谈资。
看看,哥们牛逼不,被秦国通缉了,秦王恨死我了。
说是逃犯,实际上对他们的生活没有什么影响。
而经过了迁王陵令之事以后,真正的聪明人是能够看到秦国的中央集权正在不断加深,而官府的统治力也越来越深入地方。
官府有足够的统治力,地方上又没有能够庇护他们的豪族,秦国政府的威慑力不断提高,于大秦官府之下的灰色地带正在不断缩减。
以前的秦国,一个通缉犯可以全国各地随便潇洒。
以后的秦国,随着统治力的加深,莫说全国各地到处潇洒,恐怕就连老家都待不下去,准确来说在官府能够掌控到的地方,他们都得胆战心惊。
这个时候,通缉的分量就上来了。
现在的秦国做的事情就是把污水变成清水。
水越来越清了,水底下的东西就慢慢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