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于直谏不错,朕喜欢这样的人才。但有一点你做错了,可知为何?”始皇帝宛若拉家常一般继续询问。
“请陛下示下…”
一个人和颜悦色起来,哪怕再怎么谨慎防备,其实心里都还会略微松懈一些,最起码不至于像始皇帝绷着脸的时候那样心里警铃大响。
“法是朕立的,秦吏也是朕任命的,降徭降税是泗儿提的,学室是泗儿开放的,议论变法的朝会也是泗儿召开的。
错在于孤,功在于泗儿,而旧吏守臣之分,就算无功,何至于有错?
你该去汤泉向孤问罪,而不该于今日之朝会向秦国的太孙问罪,亦不该去问罪于旧吏,使他们来背负朕的差池,这样说你可能听得懂?”始皇帝继续问道。
“民……知错……民只见是非曲直而追其责,却忘了事不干太孙,更不该逼迫旧吏,民……不该……”
始皇帝终于亲口承认了自己的错误,然而落在孔鲋耳中并不美妙。
当始皇帝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以后,他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还能怎么追究一个君王呢?君王都已经知错能改了哎!
而且如果以始皇帝这样从善如流的表现来看,应该是天下人的错,毕竟谁让你们当臣下当国民的不早早的进谏,从而没有让始皇帝更早的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呢?
那么方才孔鲋的行径和言辞就不再那么具备正义性。
“错在什么?你只不过是进谏罢了,又不是逼宫,哪有那么大的事情?”始皇帝笑了一下。
逼宫二字一出,孔鲋整个后背的汗毛在这一刻都树立了起来,冷汗瞬间打湿了衣服,身体也抖若筛糠。
“民……民不敢……”
“是非对错重要,正事也重要,今日是议论旧法之得失,如此争吵下去,又该如何变法呢?”始皇帝笑了笑,似乎是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
始皇帝的气场还是太过于强大,哪怕是尽量在收敛着不抢赵泗风头,但是此刻群臣依旧人人自危。
孔鲋,但凡再说错一句话,或者认错的态度不够诚恳,那可能就是真的逼宫了。
而且……从事实上来看,始皇帝也从来不会任人拿捏。
譬如现在……
“不过……旧吏虽不至于背负乱秦之罪,但时间久了,其中难免有些许蛀虫,日后朕会使御史大夫掌监察之权,以巡视天下官吏,严纠虫蠹,以免有知法犯法之徒,假命作乱之辈,而使纲常沉沦,地方败坏……”始皇帝笑了一下,似乎是刻意给群臣吃了一颗定心丸,也似乎是在许诺。
“不过今日之朝会,既然是议论旧法之得失,便不要再偏了,诸公卿既有高论,皆自言之,若有治世之法,朕自采之!”
话音落罢,朝堂的局面也彻底稳定了下来。
赵泗看了一眼始皇帝,又看了一下诸子百家文武百官新吏旧吏,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旧吏这个旧时代的群党,被始皇帝轻轻揭过,因为始皇帝亲自替他们背了锅。
很显然,始皇帝在这一点和赵泗的意见是一致的。
旧吏是方向错了,但不代表旧吏不可信。
诸子百家是势必要纳入行政体系的,只有如此大秦的官僚体系才不至于成为旧吏的一言堂,只有如此才能尽快促进大秦政治上的统一。
但是……不代表始皇帝就会因此放下对诸子百家的芥蒂。
成立更加严格的监察体系?
旧吏新吏还好说,都是关内秦吏出身。
诸子百家这一锅大杂烩进入大秦的朝堂角逐,这个监察体系监察的是谁,还真不好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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