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潮州一带的税赋,他不明白欠着和免了,到底有什么不同,一样是收不起来,何不卖个人情。
葭音很认真地听着皇帝的话,于是不自觉地说道:“南明退守台湾,郑成功的水师日益强大,他们终有一日要反扑打回内陆。潮州一带注定不太平,年年打仗年年屠戮,短时间内,税赋必然缴不上。”
“可不是吗?”福临道,“当地百姓无辜。”
“但其他地方的人和官员,不会这么想,他们不管潮州一带有多混乱,只希望能享受到朝廷同等的待遇。”
葭音一时兴起,滔滔不绝道:“皇上年年免去潮州一带的赋税,只安此一处民心,唯恐会失去其他地方的民心。再者,朝廷还追着税赋,便是承认那一带隶属大清,朝廷是把他们记挂在心头的。这一年年先欠着,待多年后战乱平息,或遇国家大事,朝廷再一并免了,对其他地方既有说辞交代,也能安抚当地的人。眼下,的确是先欠着比免了更妥当。”
这些话,福临听了一半一半,让他惊讶的是,葭音原来,也是能说会道的。
葭音意识到自己僭越时,满心慌乱,忙离席跪下,被福临握住了手,搀扶她道:“朕喜欢听你说,果然是跟着鄂硕走南闯北的人,比起朕这个井底之蛙笼中之鸟,要有见识的多了。”
“奴才惶恐。”葭音道。
“宫里的妃嫔,有的称奴才,也有的称臣妾。”福临说,“朕更喜欢后面两个字,你的好姐妹佟嫔,她便如是。如今渐渐的,和朕你我相称,越发亲近了。”
“是……”
“元曦深得太后喜欢,但她看似活泼开朗,骨子里是把规矩守得分寸不差,难免有些刻板。”福临说,“但朕知道,那是她对朕的心意,她在慈宁宫和乾清宫左右逢源,若不守规矩,必定会遭人指责,朕不能辜负她的心意。”
葭音情不自禁地抬起了头,听得出来,皇帝很喜欢元曦妹妹。
“后宫不得干政,她们好些人索性就偷懒不闻不问,静妃过去身为皇后,就是如此。”福临苦笑,“可是朕所期待的伴侣,难道只是肉体上的相伴吗?”
“佟嫔娘娘呢?”葭音少有的主动询问。
“她懂,但是她从不说。”福临道,“朕也不愿强迫她,她已经很辛苦。”
皇帝对其他女人的善意和温和,没来由地打动了葭音的心,虽谈不上情情爱爱,至少会让她觉得,眼前的人是可靠的。
福临又道:“可是朕希望将来能和你谈,不仅仅是你听朕念叨,而是咱们能商量。朕纵然博览群书,见过无数文臣武将,终究见闻浅薄,用那些大臣和亲贵的话来说,朕连战场都没上过,心中毫无底气。”
葭音微微垂下眼帘,可皇帝在她的手上用了力道:“葭音,做朕的眼睛可好,把你见识过的山川河流、风土人情,都告诉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