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冬日,便是爹娘的忌日,东莪的情绪会很不稳定,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终日以泪洗面。
葭音自己失去了母亲,而族中亲眷或是世交之家,也有双亲离故,或手足折损等等生离死别的悲伤,她从没见一个人,沉浸在其中不可自拔。
可是那么多年了,到今冬,郡主为王爷和福晋守完六年孝期,她的悲伤痛苦却与日俱增,甚至越来越妖魔化。
“郡主,请起来。”可是葭音无法鄙夷厌恶一个思念双亲的可怜人,若是允许,她也很想为了额娘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但这样会让她身边的人担心,从前是家人,如今是皇帝。
所以,人总要有所取舍,为了现世的一切有所忍耐。
不过再想想,她的父母顶着天大的冤屈离开人世,留下她承受所有的罪孽和屈辱,但凡弱一些的人,只怕都不能活下去,她活下来了,活得扭曲一些,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她上前搀扶东莪,东莪抓住了她的手,几乎是哀求:“娘娘,待时机成熟,哪怕十几年后也不要紧,求您千万记得奴才的心愿,来世奴才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您。”
葭音十分心疼她,含泪道:“不论如何,格格,您先起来可好?”
这边厢,元曦换了衣裳,准备去慈宁宫看一眼,见门前添香来了,正撅着嘴吧跟石榴嘀咕什么,小模样委屈巴巴的,还皱眉带着几分厌恶之情。
但不多久添香就跑了,石榴在门前看了会儿,才回身来对小姐说:“听添香的口气,很不喜欢东莪郡主,像是想请您过去坐坐呢,大概是能化解尴尬吧。”
“之后我自己会和姐姐谈起,但东莪郡主是摄政王的遗孤,任何事,都要礼让三分,想想她的可怜。”元曦道,“既然和咱们不相干,就别提了。”
话音落,软绵绵的一声“额娘”,从东配殿的窗口传来,隐约能见个小家伙趴在窗棂上。
元曦故意当没听见,要往外走,玄烨急了,又喊了两声额娘,竟是光着脚就追出来,抱着元曦的腿,嗷嗷大哭。
元曦赶紧把儿子抱起来,都十月了,光脚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乳母们慌张地捧着鞋袜追来,哆嗦着小阿哥穿上。
“不碍事,你们别紧张,玄烨不听话我只管训他,不会和你们过不去。”元曦和气地说,“这么淘气的孩子,你们若是亲娘,早打八百回了吧。”
乳母和嬷嬷们总算松口气,乳母说道:“娘娘,三阿哥是聪明,聪明的孩子才淘气呢,要是坐着一动不动,才更叫人着急。”
“可不是嘛。”元曦笑道,“你们都放松些,歇着去吧,我自己带他半天。”
众人退下,玄烨还在一抽一抽,元曦问他:“去皇祖母那儿,要不要?”
“不要。”玄烨应了一声,抱着元曦的脖子抽抽搭搭,“额娘,玄烨错……”
“拿条毯子来。”元曦抱着儿子,轻轻拍哄他,在院子里转了转,而后给玄烨兜头盖上毯子哄他睡,哭累了的小家伙,很快就睡着了。
“去坤宁宫坐坐。”元曦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