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会,与平日没什么区别,大事小事该处理的,都在朝堂上一一解决,但皇帝脸色奇差,眼袋青黑。
散朝后,一些大臣另取牌子准备觐见皇帝,一些人则退出紫禁城,只是大家都还没散开,就从内宫传来消息,皇帝下旨,因皇后于皇太后病中有失定省之仪,命停其笺奏,只存皇后之号,册宝照旧。
大臣们议论纷纷,这话从何而来,皇太后居南苑养病时,就是皇后侍奉左右,如何又说失定省之仪?
皇帝停了中宫笺奏,便是褫夺了皇后所有的尊贵,从今往后,不论是京中官员还是封疆大吏,每逢年节不必再向皇后道贺,皇后同时也失去了她做主六宫的权力。
简而言之,可以不用把皇后当皇后,对中宫不敬不恭,皆不犯欺君之罪。
索尼望着内宫的方向,长长一叹,他是断然不愿将自家的女孩儿们嫁给当今,家族门楣,就让男人们自己去拼吧。
日头渐高,皇城金顶上,积雪融化之处,光芒璀璨,玉儿站在屋檐下仰望许久,宫女们领着范文程进门来。
“太后,看久了,可要迷眼睛。”范文程温和地说,“您仔细头晕。”
玉儿说:“我的眼睛很好,哪里像你,老眼昏花了。”
范文程笑道:“汤若望给了臣一副眼镜,看得可清楚了。”
“汤若望总是有稀罕物。”玉儿说,“可我们总不能拿来当稀罕物,要把这些实用的东西,也变成自己能造出来的平常物件才好。”
范文程作揖:“太后说的极是,华夏文明本是傲然于世,千万不可固步自封,白瞎了老祖宗传下来的智慧。”
“到书房坐坐,有几件事,要和你说。”玉儿道,“可惜还没到上新茶的时候,旧年的龙井,将就喝两口。”
来奉茶的是巴尔娅,和顺公主则带着三公主来见过范文程,小公主抓着范文程的胡子问:“范爷爷,你几时教我写字呀,你是不是教玄烨去啦?”
巴尔娅斥责女儿不规矩,范文程逗得乐呵呵:“福晋息怒,公主一声范爷爷,微臣真是飘飘然上天去了,实在不敢当。”
“您还是在地上呆着吧,您上天去了,谁来给太后讲课?”巴尔娅玩笑几句,便领着两个姑娘离开。
范文程喝了茶,抬眸见太后若有所思,她脸上扑着脂粉,掩盖的,是夜不能寐的疲倦。
“太后?”
“范先生,你说福临他,是不是有狂躁之症?”玉儿开口就问,“这病,太医能查出来吗?”
范文程眉头紧蹙:“臣不懂医术,可皇上他……”
玉儿说:“他昨晚冲到坤宁宫,掀桌子摔碗筷,对着皇后大喊大叫,又跑去储秀宫抢孩子,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把皇后都吓出病了。今早储秀宫又宣太医,陈嫔和五阿哥都病了,那可是他的亲骨肉啊,他这么去抢,他就没一点心疼吗?”
范文程无言以对,亏得皇太后此刻,还能如此平静。
“皇上若有狂躁之症,有病就治病,不能光由着他来。”玉儿说,“到头来国家折腾完了,他的身体也折腾坏了。”
范文程起身,跪在地上道:“太后,您有什么话,就对老臣说罢。老臣生是大清的忠臣,死是大清的忠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