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向阳一时想不通,很快又释然了:难道章烈没用电话,而是当面传递信息?
章烈住在城西的名将苑,这个小区跟大魏豪庭同属一个开发商,另外城东南还有个江东郡。一般的楼盘都是以小区周边配置为卖点,而江东郡、大魏豪庭、名将苑,这三个小区彻底抛弃了那些庸俗的招数,主打“三国风”,卖得非常好。
秦向阳继续电话指挥,派人赶往江东郡查4月3日晚上的监控。一个多小时后,有消息了。
查看监控的刑警说,4月3日1900,章烈将车停到了地下车库,而后上楼。不久后,步行离开小区,2155返回。其间两个多小时的行踪,一时半会儿就不好查了。
秦向阳叹了口气,他并不死心,干脆开车返回分局,向苏曼宁求助。他的想法很清晰,既然章烈的行踪不好查,不如直接查看曾扶生的行踪。可
是曾扶生现在还不是法定嫌疑人,公开查证实属违规。“又让我违规!”苏曼宁柳眉倒竖,一脸无奈,“为什么查曾扶生?”她不
清楚试验场案,更不知道试验场案跟404案的内在联系。“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叫你干的事,哪回办错了?”秦向阳难以解释,干脆
强硬起来。
苏曼宁偏偏就吃他那一套,很快妥协了。她那点黑客技术,虽然比破获“东亚丛林”案的黄赫相差甚远,但足以胜任入侵监控系统。
这是对曾扶生的第一次非正式调查。曾扶生就住在城东南的江东郡别墅区。然而,调查结果令人失望。监控显示,4月3日傍晚,曾扶生下班回家后,再未离
开过小区。除了其女曾帆去吃饭,更无外人到访。
这时,前方调查章烈行踪的人传来消息:4月3日1930,章烈在小区附近一家名为“阿婆水饺”的店内吃完饭,随后前往附近的健身会馆,直到2155返回,其间从未离开。
这是怎么回事?4月3日晚,明明是个很特殊的时间段。可是章猛一整晚都在家,仅仅同章烈有过一次短暂的通话。曾扶生同样一直在家,未接打任何可疑电话。而章烈步行外出两个多小时,除了吃饭、健身,并无其他可疑迹象。难道推理过程有瑕疵?秦向阳不愿接受这个结果。
他缓了缓神,很快把疑问抛开,直奔城西,去找谢饕饕。他提前安排了相关派出所盯着谢饕饕。派出所的人说,目标正在住处外的一
家餐馆喝酒。
秦向阳赶到时,谢饕饕已经喝得五迷三道了。秦向阳看了看,酒桌上的人除了谢饕饕,还有谢斌斌、侯三、林小宝。他知
道谢饕饕和侯三是狱友,这两位在警局意外重逢,这是叙旧酒。侯三和林小宝见警察突然找上门,撒腿就跑,留下谢斌斌愣在当场。
秦向阳无奈地摇摇头,替他们结了账,随后跟谢斌斌一起架着谢饕饕返回住处。
谢饕饕睡得像死猪,看情形一时醒不来。秦向阳琢磨,来都来了,那就等吧。趁这个空,他跟谢斌斌闲聊起来。
谢斌斌起初有些拘谨,后来见秦向阳非常随和,还给他点烟,索性放松下来,越说越多。由此,秦向阳了解到很多警方资料库里没有的内容。
谢斌斌说,他和谢饕饕都是农村的,父亲前几年因病去世,母亲在叔伯兄弟帮衬下种起了菜棚。他们很想念父亲,尤其是谢饕饕。父亲去世时,谢饕饕还在牢里。相比之下,当时在外打工的谢斌斌,好歹见到了父亲最后一面。
谢斌斌给秦向阳展示了一摞A4纸。那些纸上,写满了“谢饕饕”这三个字。
谢斌斌说,那是谢饕饕想念父亲的方式。
“谢饕饕”三个字,寄托了父亲对儿子最纯洁、最美好的祝愿。谢饕饕想父亲了,就把名字写上几百遍。他很想告诉父亲,自己再也不讨厌那个名字了。
谢斌斌说,侯三虽然单身,但他其实有过老婆,后来离婚了。为啥离婚?不知道。侯三表面上吊儿郎当,其实特重情谊。酒桌上,侯三喝着喝着就哭了,无声的哽咽那种哭,听着贼难受。谢斌斌说,他一定是想念老婆孩子了。
谢斌斌说,林小宝其实也很不容易。他父亲早没了,现如今丈母娘又得了癌症,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累。谢斌斌埋怨秦向阳不该突然出现,打扰了大家喝酒的兴致。对大伙来说,这是难得的放松机会。
谢斌斌说了那么多,秦向阳感同身受。他想,眼前的谢氏兄弟,加上跑了的侯三和林小宝,他们或多或少,都干过违法的勾当,表面看起来都轻松自在,可实际上跟自己一样,都背负着沉重的责任,艰难地往前爬行。大街上的芸芸众生,其实跟他们没什么两样。
两小时后,谢饕饕起来喝水,秦向阳没让他继续睡。
可是谢斌斌还在,问讯起来很不方便。秦向阳对谢斌斌印象很好,不想直接赶人走。稍一琢磨,他拿出钱来,指定了一个特色饭馆,打发谢斌斌去买点酒菜。那个饭馆离谢饕饕住处较远,谢斌斌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谢斌斌拿上钱高兴地去了。谢饕饕洗了把冷水脸,目光呆滞地坐回秦向阳对面。秦向阳笑笑,说:“就这酒量?买回酒菜,咱接着喝点?”一听还喝,谢饕饕的眼神顿时亮了。“你那个小护士叫什么名字?”秦向阳突然发问。谢饕饕愣了一下。
“那天你在网咖玩到半夜,之后就去曾扶生的医院找她。”秦向阳提醒道。“唉!那是闹着玩!网上聊的。”谢饕饕蹲在沙发上,点了根烟。“她叫什么?那晚是你约她,还是她约你?”秦向阳抓住问题不放。谢饕饕挠了挠头,想了半天,说:“好像叫什么桃,对,黄小桃!她网名叫
逃之夭夭。她说上夜班。我问她上夜班寂寞不。她说无聊。我说去找她,她就同
意了。嘿嘿。”“那晚你见到她了?”
“没。还没到护士站,就碰见了那位曾老板。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认出来我,把我带到了地下室。”
“曾扶生当时精神状态如何?”“精神状态?满面愁容,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反正不乐呵。”“他给了你多少钱?”秦向阳冷不丁地问。
“啥玩意儿?”“我问你,他雇你演那出戏,给了你多少钱?”“什么戏?”谢饕饕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一脸蒙圈。
秦向阳并不气馁,继续逼问:“4月4日那天,是曾扶生雇你潜入大魏豪庭1102室的吗?给他做目击证人,事后再拿你威逼卢占山!”
谢饕饕吐了吐舌头,好像被烫了一下,摇着头道:“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以为我拿不出证据?”秦向阳抱起胳膊,做出虚张声势的样子,意味深长地盯着谢饕饕。
他还真拿不出证据。“简直胡说八道!我根本不认识姓曾的!”谢饕饕完全醒酒了,气得直
打嗝。
秦向阳轻轻叹了口气,反驳道:“那晚,曾扶生的确到医院处理了医闹。但是完事后,他居然在那儿待到半夜,直到你出现。这件事极不合常理!”
谢饕饕委屈地说:“那你去问曾扶生啊!再说了,那是人家的医院,想待多久就多久!”
秦向阳不想和对方扯皮,拍着桌子说:“谢饕饕,别以为我拿你没法子!有些事你主动交代,对你有好处!”
谢饕饕把脸一扭,懒得张嘴了。这个结果在秦向阳意料之中,他很生气,但并不着急。他坚信自己的推理没
错,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习惯打草惊蛇,把当事人的心态搅乱。再借机寻找破绽。
这时谢斌斌提着酒菜兴冲冲地归来。秦向阳哼了一声,扭头就走。谢斌斌愣住了。“再喝点呗?”谢饕饕连忙站起来大声说。
离开谢饕饕住处,秦向阳马不停蹄,找到了樊琳的同学周淼。这个女人住进了市妇幼保健院,刚生完孩子。4月3日晚,她因预产期临近,曾给樊琳打电话,委托对方帮她找个便宜点的医院,她知道樊琳在不少医院都有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