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卢占山父子面对不可知威胁,也是防不胜防,着了人家的道?
此事,十有八九与曾扶生有关!可是对曾扶生,秦向阳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截止到目前,案情的轮廓和细节都有了极大的完善,然而章猛自杀,章烈在逃,卢占山父子失踪,魏芸丽死不承认,而侯三和林小宝,只会比魏芸丽更难对付。他仍然没有一条切实证据,能证明曾扶生有罪!
想到这儿,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漏掉了一个人:卢占山的大儿子,卢永麟。对啊,没有卢永麟的参与,魏芸丽针对邓利群的那场戏,根本无法完成。怎么把他给忘了?他不会也失踪了吧?他心里一惊,赶紧再次联系苏曼宁,叫她查一查卢永麟的手机状态。
苏曼宁很快回电:“卢永麟的手机开着,位置在、在清河县城郊,具体位置……无法描述。”说完,她跟秦向阳共享了定位。
怎么会在清河县郊?要不要通知市局指挥中心呢?他考虑了一下,决定先过去看看情况再说。他叫李天峰上车,朝着定位目标驶去。
他关了警报,出得城来,离目标越来越近。晚上十一点,车辆下了县道,拐进土路,晃晃悠悠地来到废旧火砖厂附近。
此时他看了看共享定位,卢永麟的手机信号并未移动。四野一片漆黑。由于接下来的情况无法预料,而车子动静太大,他便提前将车停在路边,步行往里走。两人大概走了一百米,这才来到火砖厂区域,一排排废旧厂房的黑色轮廓,
慢慢显露出来。这时秦向阳才慢慢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当年侦办多米诺骨牌案时,自己曾藏身的那个火砖厂吗?怎么来到了这里?他着实想不到,自己是在这个状况下“故地重游”,顿时百感交集,眼前浮现出赵楚的身影……
这里的连栋宿舍和厂房早都破败不堪,地上更是杂草丛生,四处虫鸣。“看!那边有灯光!”李天峰突然小声说道。秦向阳这才回复了精神,使劲晃了晃头,定睛朝李天峰所指的方向看去。在他们前方大约一百米处,有一排较小的连栋厂房,厂房是用砖头垒砌的,
光秃秃的未上水泥。厂房没有木框窗户,在墙壁上部大约一人高的位置,有好几个四方形的空洞,应该是垒墙的时候,故意留下的空缺。李天峰所说的灯光,就是从那些空洞里发出来的。
昏黄的灯光有些暗淡。借着灯光,能看到在那个小厂房附近,随意地停着三辆汽车。再细看,其中有一辆是面包车。
哎呀!难道卢永麟真在此处?他在这儿干什么?看这情形,小厂房里的人好像不少。秦向阳示意李天峰放轻脚步,矮身靠近那辆面包车。
来到面包车近前,秦向阳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围着它慢慢转了一圈,随后又回到车尾蹲了下来。
他惊讶地发现,这辆面包车正是指挥中心所通报的,章烈所开的那辆改装车。
这就是说,李文璧也在此地。意识到这一点,他毫不犹豫地拨通了江海潮的电话,把相关情况做了个简短的汇报,最后他补充道:“该结案了,快点来!”江海潮那边扔下电话,立即调动大队人马……
他盘算了一下,江海潮赶到最起码要一小时。然而小厂房里的情况还没摸清,接下来,他俩只能靠自己。
干等是不可能的。他先把另外两辆车的车牌号记下来,随后猫腰向厂房靠近,李天峰紧紧跟随。
小厂房东西走向,东西两侧各有一个入口。东边的口上竖着两块木板,遮住了入口的一大半,西边的口上挂着块篷布。
秦向阳和李天峰将手机调成振动模式,悄声来到东边入口的木板前,蹲下来,向厂房内望去。
厂房内吊着两盏灯泡,地面是青砖铺就,四处垒着很多早已风化的砖垛,有的还算整齐,有的塌了。尽管如此,它的空间还是十分空旷。
厂房里一共七个人,六男一女。其中有三个人被捆在柱子上;另外四个人之中,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面对着柱子上的人;两个人站在椅子背后;另外还有一个人,独自站在厂房西侧的角落里。
看到柱子上的人,秦向阳大惊。那三位,正是卢占山、卢平安还有李文璧。他们脸朝北,双手被绑在背后,腿上并无绳索,嘴也没有封上。显然,在这荒郊野外,他们就是大喊大叫,也于事无补。
椅子上的人面对着柱子,从门口看不到其面部,椅子背后的两个人看上去身形很结实,但同样背对门口。厂房西侧,站在角落里的那个人,倒是面对着秦向阳的方向,可是那人身穿黑色连帽衫,脸上戴着蓝色口罩,样貌更是无从分辨。
秦向阳叫李天峰留在原地,自己起身转到了厂房另一侧。
地上到处是碎砖块,间或有几处土坑。他猫着腰走得很小心,以免弄出声响。他很快绕到厂房南侧,在墙根下站定,抬头看了看墙壁上方的四方形孔洞。灯光正从孔洞中照出来。
他抬起手试了试,指尖刚好够到孔洞边缘。紧接着他踮起脚尖,指尖向前探,牢牢抓住孔洞缝隙,双臂用力,向拉单杠一样,把身体拉了上去。
他担心暴露,不敢拉得太高。他的视线穿过孔洞,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情况。面对柱子坐在椅子上的人,正是曾扶生。像往常一样,曾扶生仍然穿着绸布对襟衫,脚下穿着双布鞋,浑身上下一尘
不染,看上去十分轻松自在。他一直盯着柱子上的卢占山,看了很久,随后又看向卢平安,最后视线定格在李文璧身上。
秦向阳咬牙暗道: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曾扶生身后那两个人很年轻。左侧那位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除了章烈还能是谁?
章烈旁边之人,个头不高,寸头,整个人看上去极有精神,就是脸绷得太紧,看起来冷冰冰的。这人正是陆文通,对秦向阳来说,他是个陌生人。
此时,陆文通的电话突然响了,他看了看来电显示,走出去十几步才接起电话。
来电者不是别人,正是曾帆,这在陆文通预料之中。曾帆的声音非常急切,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讨好:“帮帮我吧!我真的受
不了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做什么?”陆文通小声问。
“随便你!只要你把甲卡西酮带来……你想怎样便怎样!”
陆文通挂断电话,走回曾扶生身边,附耳道:“曾帆的情绪不好,又哭又闹,估计是感情问题,我是不是回去看看?”
曾扶生沉吟片刻,说:“去吧,这里有章烈在!完事你来接我!”陆文通点点头,随手拍了拍章烈的肩,转身朝厂房东头的出口走去。李天峰
见此情形,赶紧躲了起来。陆文通走出厂房,四处张望了一会儿,这才上车离开。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一
个小瓶,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小瓶里装的,正是曾帆渴望的东西,那是深入骨髓的欲望,谁也无从抵抗!
他已经看到了回去之后的情形:曾帆一定穿着睡衣,里面或许空空如也。见到他,曾帆一定会扑过来哀求,甚至会像狗一样,舔他的脚。他会一把扯下对方的衣物,哦,也许不用他亲自动手……
陆文通走后,秦向阳回到厂房东边入口处,跟李天峰会合。李天峰注意到对方脸色发白,拳头紧紧地握起,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他哪
知道秦向阳此时心中所想。此时秦向阳的胸中正波浪滔天,他刚刚窥破了本案中最大的秘密!他的思路是这样的——厂房里有七个人。其中,站在厂房西侧角落里的家伙
最为神秘。那人穿着黑色连帽衫,戴着蓝色口罩。他惊讶地发现,这个打扮跟404案凶手的打扮一模一样!同时,大魏豪庭门卫监控及五号楼门口的监控,录下的凶手影像,跟厂房里那个家伙更是别无二致!
那人到底是谁?宋猜?宋猜已经死了!为什么对卢永麟的手机定位就在此
地?那人根本就是卢永麟!这个结论石破天惊。
可是,卢永麟为什么打扮成宋猜的样子?其实答案已昭然若揭。他那么做,只为迷惑曾扶生,让曾扶生以为,他就是章烈请来的杀手。
可是,宋猜不是被灭口了吗?是的。
现在看来,宋猜的死,跟曾扶生毫无关系。曾扶生显然对此一无所知。换句话说,宋猜的死,只能跟卢占山父子有关,只是还无法断定,下手的是
他们父子三人中的哪一个。这分明是个圈套,蓄谋已久的圈套。
正如秦向阳此前的疑虑,卢占山父子早该料到自己潜在的危险性,从而该做出必要的提防才对,为何还是失踪了?答案很简单,把卢占山和卢平安绑到这里的,根本就是卢永麟!他们父子三人假戏真做,合起伙来,在曾扶生面前演了一出大戏!
秦向阳这才意识到,为何李文璧事先收到了带有提示性文字的纸飞机?那分明是假宋猜从曾扶生处得到消息,从而对李文璧做出善意的提醒。
他明白了一个细节:那个叫方方的孩子,为何说教他折纸飞机的人,身上有一种奇怪的香味?那能是什么味道?
花香?酒香?香水味?不,那只能是中药的香味。换句话说,扮演宋猜的,一直是卢永麟,而用纸飞机提醒李文璧注意安全这
件“小事”,则是卢平安完成的。今日厂房中所见,是曾扶生此前一系列布局的后续,他的执念并未因屡屡失
败而就此罢休,他跟卢占山要在此地做最后的了结。他不知道宋猜已死,他认为宋猜还留在滨海。在他看来,章烈出事后,未能及时将雇凶的尾款转给“暴风”组织的账户,那么宋猜只能留下来,直到拿到现金。基于这一点,曾扶生又生一计,再次利用宋猜,去绑架卢占山和卢平安。至于对李文璧的绑架,则由章烈完成。
对曾扶生来说,既然想继续利用宋猜,那就一定要求对方连李文璧一块绑。可是假扮宋猜的卢永麟,明显不希望李文璧出事,故而给出了纸飞机的提示,导致李文璧躲进了警局。如此一来,才又有章烈出马,完成了看似不可能的任务。秦向阳震惊了——现在,厂房内,看似曾扶生占据绝对主动,实则真正掌控局势的是卢占山父子。他们一定在等,等待合适的机会。他们也想跟曾扶生做个
彻底的了断。
操!秦向阳只觉得脑仁不断鼓胀,疼痛难忍,脑海中又闪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既然卢占山父子利用跟曾扶生之间的信息不对等,导演了这一场戏,由卢永麟假扮宋猜,骗过了曾扶生,那么,卢永麟为何不关手机呢?难道他认为警方断然查不到此处?怎么可能?卢永麟这么做,只能理解成他们父子三人,早就算计好了最后的结局。
秦向阳艰难地理清了思路,拿出电话给苏曼宁发了条信息:本月3日晚,宋猜在云门巷老孟家扒蹄喝多后,被人接走了。带上卢平安和卢永麟的照片,去老孟家扒蹄询问,接走宋猜的是谁!
除了虫鸣,四周寂静无声。此时,厂房内传出了动静。他赶紧收起手机,脚底下想往里冲,很快又忍住了。他想先观察事情的发展,再做决断,贸然现身,不见得就是好事。
曾扶生面前有一张精致的玻璃桌,上面放着一大堆杂物,那些都是从卢占山父子,以及李文璧身上搜到的物品。此外,桌子中间还摆着一个银色的小箱子,箱子旁边放着一杯红酒。
他慢悠悠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随后点燃雪茄。他很享受当下。
他将头努力后仰,使劲活动了一下颈椎,抬起头望着卢占山道:“老卢,怎么样?滋味如何?”
厂房空旷,将他的声音放大,传到了秦向阳耳中。“呸!你到底想干什么?赶紧放人!”
“我想干什么?告诉你,我儿子不可能白死!”曾扶生弹掉烟灰,走到卢占山面前,阴着脸说,“不怕告诉你!大魏豪庭的案子,是我曾某人策划的!你那个儿媳妇樊琳,也是我的安排!我苦心孤诣,为了什么?你还不清楚?可我怎么也想不到,计划出了严重意外,我不但赔上了儿子的命,就连拿谢饕饕对你所做的威胁,也他妈失败了!事情不该这样,绝不该!更不会就此结束!东西我拿不到手,儿子却白死了,你想我赔个底朝天?”
“阴险!”卢占山吐了口唾沫。“呵呵!彼此彼此!”曾扶生也吐了口唾沫,接着道,“不浪费时间了,咱
们谈正事吧!”说完,他回到玻璃桌前,打开那个银色的小箱子,然后戴上白手套,从箱子
里取出来一根细长的注射针管。卢占山疑惑地盯着曾扶生,难以判断对方意图。针管中的液体呈黑红色。
曾扶生来到卢占山面前,高高举起针管,小心地从中挤压出来一点液体,就好像护士正准备给病人注射。
“知道这是什么吗?”曾扶生在卢占山眼前晃了晃针管。卢占山很是惊恐,料想那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这是狂犬病毒!”曾扶生微微笑道,“花了我很多功夫,才提取了三支,
很珍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