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从在勤政殿听到西狼使者的交换条件,心中已经怒海生波了。
凭什么呢?
忽穆烈凭什么呢?
不管怎么样,她都已经是他的妻子,忽穆烈有什么立场说把她换回去?
忽穆烈下的筹码越大,他的屈辱感就越深。
回想起乔太后临死前跟他说的,关于他生母昭烈太后的死因。交织在一起,他越想越恨。
杀母之仇。夺疆之恨。换妻之辱。
他恨那个一寸寸把汉人逼到南边的荒蛮的民族。他恨那个野心勃然的老匹夫。若果如道士所言,他的孩儿将来能灭西狼,驱胡虏,收服燕云十六州,他希望那个异族老匹夫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乌兰忽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明白了,无论她今晚给出的是什么答案,都于事无补。
阿布是好心,想把她换回去,佑她平安。可这个举动,对于她目前的处境来说,对她与阿九之间的裂痕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阿布对她的庇护与疼爱,在阿九看来,是一种挑衅。
这种挑衅强化了她异族人的身份。
佐证了她的外心。
更是让她对曾欺瞒他的事实,辩无可辩。
他是君王,有君王的尊严。
乌兰看着阿九一步步走出斋堂。
他说:“朕不会废了你,朕也不会送你回西狼。朕要一直将你关在景云观,无召不得出。你也别指望忽穆烈会派人来救你。从今日起,景云观十二个时辰有兵丁戍守。你就做一个与晨钟暮鼓相伴的皇后。朕与你,再不必相见。”
门“砰”地关上了。
他没有再看她一眼。
他手上她咬的伤口,还在淌着血。
龙涎香的味道,从浓到淡,渐近于无。
元宵夜,临安又下雪了。
阿九在宫门外下了辇,一步步走回勤政殿。
他不许内侍传太医来给他包扎伤口。
他一个人在雪里彳亍着。
走到勤政殿的时候,已是满头地白了。
好像他在这个月圆之夜,悄无声息地过了一生。
“皇后”这两个字眼,大概从此以后,会成为宫中的禁忌吧。
他坐在桌案前,如此这般,吩咐了殷鹤几句,殷鹤领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