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吻既终,她软绵绵地伏在他身上,仿佛全身骨骼都熔化了,一双妙目雾气濛濛,柔润的樱唇微微红肿,看得他血脉偾张,忍不住又捧起她的小脸吻了下去。她娇娇娆娆地“嘤”了一声,珠玉似的耳垂红得透明,本能地环抱住他,回应他越来越灼热的亲吻。
这一次直到她快要喘不过气了才结束,他抱她坐在自己腿上,意犹未尽地啄她滚烫的面颊,过了片刻,忽然仰头向后道:“不对,不对啊!”她正靠在他身上轻轻喘息,被唬了一跳,娇声问他:“什么不对?”完颜彝笑道:“我一出狱就去上坟,那时已有人洒扫过了,莫非你那么早就喜欢我了?”完颜宁大羞,支起来急道:“胡说!”只是她全身酥软无力,才起来就跌回他臂弯里,嘴里只顾着分辩:“那时还是朋友之谊,你无辜陷狱,我为你分忧也是应当。管仲离家时,鲍叔牙不也侍奉管母么?”完颜彝点头笑道:“长主言之有理。那么你是何时开始拜祭‘婆母’的?”她眼珠一转,笑吟吟地道:“自然是收下你定礼之后了。”完颜彝忍俊不禁,极力憋出一副凶霸霸的神气:“鬼灵精,再不说实话,我可不客气啦。”完颜宁眨眼笑道:“你问我何时拜祭婆母,又没问我何时喜欢你,怎么反来怪我不说实话?”完颜彝笑道:“好,是我问错了,那你说吧。”她一对晶莹剔透的眸子转了几转,煞有介事地道:“当年隆德殿外,妾身对将军一见钟情。”完颜彝又气又笑,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钟什么情,你那时才几岁?”她双手捂着两边脸颊,咯咯笑道:“女儿家名节要紧,我被你搂也搂了,抱也抱了,不钟情你还能怎么办?我还没问你呢,我那时才四岁,你怎就辣手摧花一点不顾惜?”
完颜彝被她一通胡扯逗得大笑,单手搂紧她,笑道:“这倒提醒我了,我本就说不过你,兵家讲究击敌之短,长主且看我摧花——”边说边用另一手呵她痒。完颜宁触痒不禁,又被他箍在怀里挣扎不开,只得软语求饶,连声笑道:“我招了,我招了!”他并不松开紧紧搂住她的那只手,只待她东拉西扯就再呵她痒,完颜宁知道逃不过,低头想了一想,赧然道:“其实我也不晓得……我从前只知道你心地善良,勤学上进,又是个有勇有谋的忠臣孝子;后来为了厘清方城案,我看了开封府的卷宗,才知你爱民如子、嫉恶如仇,又执法如山……再后来,你回回缠着我问姨父的事,哪怕他身败名裂去世多年,你也不顾自身利害执意要为他讨回公道,我便知你侠肝义胆,正直不阿;你那时虽厌恶我,临走时却提醒我蒙古将要南侵,是个公私分明、诚心谋国的真君子……再后来,我在回廊上见到你,踽踽独行,洪荒寂寞,我那时才明白,原来再刚强的男儿也有满腔柔情待人抚慰……再再后来,我兄长带你来见,你和我说于湖稼轩,说元才子,说我姨父姨母,说练兵之道与破蒙之策,我其实冷极了,早站不住了,可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愿叫人添衣,只盼与你再多谈一刻……再再再后来,我听说你要领兵去庆阳前线,忍不住出宫来见你……”想起当日情状,她双颊晕红,含情带笑地睇他一眼,又蜷到他怀里撒娇:“你这人真坏,干嘛非逼我说出来。”
完颜彝早已听痴了,心中又欢喜又感动,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生性谦抑,父母课子又极严,自幼所听教训多而夸奖少,及至长大后身边师友夸赞又多似玩笑,他也并不当真,从来不觉自己有什么了不起。此刻听她温言软语细诉情衷,才知自己点滴言行尽在她心目中筑起一个顶天立地的伟丈夫,心中豪气顿生,又如浮云端,四肢百骸尽数舒展,说不出的快活,只觉蒙她如此青睐,便是世间最幸运之人,所受种种相思寂寞之苦皆如尘芥,不值一提。
完颜宁瞧他笑呵呵地不说话,眼里尽是心满意足的欢喜之色,心中大起爱怜,忖道:“我若能常伴他左右,叫他天天这么快活就好了。”脑中万念电转,终是无计,不由抱紧他低叹了一声,只听他柔声道:“宁儿,你别难过,便是寻常夫妇遇着征戍也要分离的,这事不怪你。”完颜宁调皮笑道:“嗯,‘嫁女与征夫,不如弃路旁’!”他忍俊不禁,低头以额相抵,笑道:“木已成舟,悔之晚矣。”又轻抚她满头秀发,低声道:“你画的蓉宾图,我一直藏在怀里,就如同你日日在我身边一样。”完颜宁想起一事,歉然道:“你赠我的定礼,我却没好好收着。”说着便将前番纨纨入宫遇险,自己赠以匕首之事告诉了他。完颜彝听罢,立即点头道:“正该如此!若换作是我,也会送给仆散姑娘的。定礼不定礼的,哪有人要紧?”二人志尚一趋,相视会心而笑,不约而同地仰首望向悬挂在灵位前的庄献大长公主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