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呼……”

薛白锦趴在草被之下，从中午等到天下渐暗，见夜惊堂如同不动老僧，始终没有动静，便也闭上眸子，开始静气凝神练起了功……

——

另一侧。

而身怀第八张图，哪怕有点瑕疵，对付还没完全掌握炼气化神境界的项寒师，结果也和北云边打薛白锦没区别——功力再深厚、技艺再超凡，也架不住对方隔着几十丈施展仙术，扰乱你气血，防也防不住，出手就重伤，拿什么去打？

所以项寒师当时退走是正确的决策，夜惊堂推演错了，早晚得死，没必要换命；夜惊堂推演对了，他搏命也是自寻死路，换掉的机会都没有，不走是白给南朝送个人头。

……

“我知道你在，我有点晕，呃……不行了……”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主屋里尚在深眠的夜惊堂。

薛白锦眼神复杂，但最终还是压了下去，恢复了不苟言笑的神情，在书桌前端坐，研墨铺开纸张，提笔书写起了字迹。

但当时项寒师却没有丧失心底那一抹锐气，稳扎稳打一步步走到了最高处，直至把西海王庭灭国。

夜惊堂昨晚过来时，便发现此地藏风聚水，是块世间罕见的风水宝地。

纸张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工整字迹，入眼便是：

“什么消息。”

所以这最后一战，项寒师必须大胜，若胜不了，北梁便直接被打散了精气神，哪怕依旧兵强马壮，‘夜惊堂不可战胜’的想法也刻进了所有人骨血，士气溃退到极点北梁也就输定了。

夜惊堂眼底显出茫然，左右打量，看到了桌上放着的衣袍和纸张，心头便暗道不妙，一头翻起来。

“我错了，我昨天脑子不清醒，一时冲动了……”

本来薛白锦的打算，是等夜惊堂醒来之后，确定夜惊堂没大碍，再悄然离开。

夜惊堂说出几句，便坐在了地上，揉着额头抽凉气。

项寒师还没完全掌握炼气化神，而北云边已经开始炼神还虚了，虽然功力技艺都比北云边更深厚，但起步晚师承差，境界上有差距，即便打得过北云边，也肯定不是夜惊堂对手。

但夜惊堂醒来后，追出来呼唤，身形明显飘忽，不说自己离开，在岛上自食其力都是问题。

薛白锦检查片刻后，从柜子里翻了件新袍子，因为身段很高，穿着还算合身，等换好衣服后，便把碎布收进怀里，又拿起一件黑袍子，放在了书桌上。

虽然想现在就折返去追，但夜惊堂精神不振，当前很难长途跋涉，出门左右环视后，还是先飞身一跃，顺着圆楼般粗壮的树干，慢慢爬上了大树，又顺着分枝来回跳跃。

结果这过程比他想象的顺利，随着手掐子午诀入定，全身气脉就如同和天地连接在一起，有无影无形的东西，随着吐纳归入肺腑，温养鸣龙图的所有脉络，也在缓解神魂深处的无力。

夜惊堂起初打坐练功，觉得事半功倍，但很快就发现，这样吐纳练功，顶多比鸣龙潭快一些，想要练到能驾驭住第八张图的地步，按他估算，少说得苦修三五年。

如今你实力已经在我之上，不再需要我帮扶，离开这座岛后，我会把把昨夜之事彻底忘掉，希望你也是如此。

我本该恨你，但你身负重伤难熬切肤之苦，我也太过心软未曾断你念想，此事算你我两人的过错，我不会追究你，但你我之间的情分，也到此为止。

夜惊堂再度抬眼望向四野，心头也有点慌了，杵着刀起身，回到了主屋里，从桌子上拿起纸张查看。

雨粒大如黄豆，砸在正堂的飞檐上，在门外形成了雨帘。

项寒师在椅子上坐下，沉默一瞬后，回应道：

薛白锦根本压不住心绪，最终只能把冰水浇到头上，在缓了许久后，才擦干身子，穿上白色薄裤，又缠上了裹胸。

与冰坨坨信上所写的一样，树叶入口微苦，随后清凉感便涌入脑海，让人耳清目明精神舒展，脑海深处的无力疲倦都缓解了不少。

但项寒师拦的住吗？

夜惊堂以前调整鸣龙图，是没有动大框架，只是精修细节，让鸣龙图更贴合自身。

项寒师在上次夜惊堂入燕京的时候，觉得夜惊堂自行推演鸣龙图，很可能和前人一样万劫不复；但按如今的情况来看，夜惊堂还真没出问题。

如果说上次夜惊堂潜入燕京，是在梁帝和项寒师的脸上抽了一巴掌的话，那这次出现在朔风城，还一战灭掉北云边，就成了压在北梁头顶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为此夜惊堂斟酌片刻后，便开始尝试调整炼气之法，看怎么才能更快的集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

薛白锦趴在树林之中，身上还盖着杂草，与环境融为一体，小心观察着大树顶端的黑点，眼神依旧被复杂所占据。

院子已经检查过，旁边的屋里，有衣物和药物，长生树的叶子味道奇苦，但提神醒脑，应该能尽快恢复你的伤势。

仲孙锦摇头一叹：“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这一战，关乎到大梁国祚。你与我联手，有几分把握？”

内练一口气是武夫的基础，正常六岁就开始学而这显然也是鸣龙图最基础的部分。

整个江湖对夜惊堂马首是瞻，距离百姓纷纷倒戈、兵马闻风溃败还要多久？

夜惊堂都不用出手，到时候兵临城下，只问守将一句“降还是不降”，敢壮烈殉国说不降的将领，北梁能有几个？

伱和凝儿两情相悦，投入平天教门下，我视你为晚辈，一直诚心帮扶。

燕京，国师府。

看到桌上‘燕魂不灭’的小牌牌，薛白锦将其拿了起来收进袖中，又回望了躺在床上的夜惊堂。

仲孙锦比项寒师年长，可以说是看着项寒师长大，往年也有诸多照拂，在沉默良久后，开口道：

项寒师仔细看着信纸，沉默一瞬后，递给仲孙锦。

仲孙锦接过信纸查看，本来古井无波的面容，慢慢也化为了眉头紧锁，半晌后才叹了口气：

“这个绿匪，当真手眼通天……去把华俊臣叫过来，有些事要问他。”

门徒看向项寒师，见其颔首，便连忙拱手领命，朝着门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