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九看在眼中,却不动声色,照旧言笑晏晏与他交谈。及至午间饭罢,因酷暑熬人,欧阳锋便请她往清池边的水榭中饮冰看花。

水榭之上波光斑斓、花香四溢,四面卷帘外,犹娉娉婷婷立着四名白衣美婢,令人不得不心情舒畅。因是头一回来,曾九跪坐在凉簟上,摇着纨扇将这地方四下一打量,微笑赞道:“欧阳庄主真是会享福。”

欧阳锋似笑非笑,客气道:“塞外不入流的匠人手笔,让你见笑了。”

与起初不同,他这会儿言辞反倒极为谦抑了。

曾九极擅观察,直觉敏锐,这些日子来已然发觉,欧阳锋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两面派。若是对着他瞧不起的常人,那是白眼翻天,冷酷高傲之极,三言两语间能让人要么怒火滔天、要么无地自容。而若是对着他瞧得上眼的对手,往往又口蜜腹剑、谦抑非凡,惯能隐忍不动,皮笑肉不笑地与人和气周旋。

曾九与他相识以来,崖头初见时他是第一种脸孔,互有了解后换了第二幅面孔;到了相处日久,心动情热之际,他心怀男女之情,态度自然大有变化,不比从前心机刻意。此时翻脸变样,显然是故意为之,曾九睨着他半晌,见他只当没瞧见,忽而温柔一笑道:“我和你说件事。”

欧阳锋道:“请讲。”

曾九手上扇面摇动,道:“我要走了。这些日子多谢你的招待。”

欧阳锋闻言向她看来一眼,缓缓笑道:“好说。在下晚间当设宴款待,聊为饯别。”

曾九微微一笑,也不答话。正此时,外面曲廊上匆匆走来一个捧着食屉的婢子,待到帘外,脱鞋膝行进水榭之中,口中道,“曾姑娘要的东西来了。”说着自食屉中取出一只银盏,盏中正盛着色泽红艳的鲜血。

曾九上了心,道:“是鸡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