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猪竖起大拇指赞叹道:“一声不吭的吃下去了,硬气!”
他坐回八仙桌前好奇道:“小陈大夫,你想躲着我?”
“是。”
金猪用筷子将鱼头拆开,又挑出一筷子嫩肉送入口中:“这次为何没躲,你躲进靖王府里我也不敢拿你怎么样嘛。”
陈迹平静回应道:“金猪大人铁腕,找不到我想必会拿医馆其他人出气。”
“聪明……”金猪纳闷道:“可既然你这么聪明,为何看不出来我是真心想要捧你上位?若你也成为十二生肖,你、我、天马在密谍司里相互照应,岂不美哉?”
陈迹答道:“那晚我与西风一起追查江湖人士,发现将他们灭口之人来自司礼监内廷,我觉得此事过于危险不想再参和了。”
金猪感慨道:“是啊,如今你傍上了靖王,确实可以抽身远离是非,可我密谍司岂是你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的?”
说着,他将盘中鱼肉全部剔去,又起身将整条鱼骨递到陈迹嘴边:“吃了吧,补补你这一身硬骨头,吃完了再说话。”
陈迹没有犹豫,张嘴将鱼骨嚼碎,生硬的咽了下去。
金猪站在椅子上,背着双手与他对视着:“虽然那几名江湖人士被人剥了面皮,但还是让我查到,他们几人曾与靖王府世子厮混在一起喝酒,他们身上的银子也是世子赠予。你不愿追查下去,是不想让世子卷入这谋逆大案里?”
说至此处,金猪声色俱厉:“你想替世子遮掩什么?”
陈迹直视着金猪的眼睛:“世子不可能参与此事。若他真的参与此事,便不会留下那么多线索。一个敢勾连景朝谋逆的人,怎会如此轻易让你查到他曾和这些江湖人士厮混在一起,金猪大人也是聪明人,肯定明白这个道理。”
金猪面色稍缓。
他跳下椅子,慢慢坐回八仙桌前,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陈迹,你也莫要怪我将你吊在此处,入了密谍司便没有回头路可走。躲?你躲不掉的,我都躲不过,你又怎么能躲过呢?”
陈迹轻声道:“金猪大人也想过要躲?”
金猪看着墙壁上摇曳着的火苗,面露回忆神色:“我本是洛城巩义县一商贾之子。早些年家父以走街串巷卖糖起家,他是个了不起的人,别人五更起来卖糖,他便三更起来挑着扁担出门。因为这份勤恳,家中日子过得还不错。”
陈迹静静听着。
金猪继续说道:“家中母亲温柔和善,还有一姐姐疼我爱我。我记得每次过年姐姐都舍不得置办新衣裳,却要给我置办两身。父亲若从河里捞了鱼回来,他们都会将鱼头、鱼腹最嫩的肉留给我吃。若无意外,我该过得很开心才对。”
“可惜我八岁那年,父亲发现了制糖霜之法,此法可在七日间将红糖淋晒成干干净净的白色糖霜。糖霜一经问世,颇受官贵青睐。我还记得那一年中秋夜里,父亲在煤油灯前笑着给我说,我们家终于要发达了,到时候他要给我姐姐备下厚厚的嫁妆,寻一个好人家,绝不叫她在夫家面前抬不起头。他还要给我捐一个官当当,再也不做地位低下的商贾。”
“他也不知从哪里听人说,我宁朝捐一百石米便可换个国子监监生,两百五十石米可换个九品散官,虽无实权,却也体面。”
金猪又自斟一杯酒灌下:“可结果呢?那天夜里,洛城府衙官差突然破门而入,以征徭役的名义,将我全家拉至刘家的煤场中。在那黑乎乎的煤场里,父亲母亲被活活累死,临死前我哭得嗓子都哑了也唤不回他们。”
“我姐姐为了让我活下去,便委身于那些煤场监工换一口吃的。她每天省下口粮给我,自己却被监工传了脏病。我能怎么办?只能看着她一天天憔悴下去,像是被人一根根抽去骨头。临死前,姐姐睁眼说要再看看我,我想抱抱她,她却叫我走开,莫要碰她。”
“那会儿,我以为我也要死了,突然有一人将我带到个瘸腿的大官面前。那大官问我,想不想给家人报仇,我说想。”
陈迹吊在房顶低头问道:“内相?”
金猪握着酒杯,出神道:“那大官看起来好威严,他的皂靴干净,官袍红得像血,所有人站在他背后恭恭敬敬。我想着,这么大的官,一定能帮我报仇吧。我说求求您,帮我报仇吧。”
陈迹问道:“内相怎么说?”
金猪笑了笑:“他说他会替我报仇,可我得将命交给他。我当时想,自己这条烂命竟然还能换来给家人报仇,简直太好啦!”
说着,他抬头看向陈迹:“这些年,我将当年官差一一找出来杀了,又将那些煤场监工找出来,将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一个一个剥皮抽筋,有些已经死了的,便刨出来挫骨扬灰。”
“可我还是恨!”金猪一字一句咬牙道:“我恨,因为抢夺我家糖霜生意的刘家,却还好好活着。当内相选我来洛城的那一刻,我便知道报仇的机会来了,内相这是想要刘家死绝哇!”
陈迹低头看去,却见这位永远笑眯眯的生肖,额头青筋毕现。
金猪直勾勾看着陈迹,狰狞道:“陈迹,我与你说这么多,是想你能助我。如今洛城密谍我信不得,解烦卫我也信不得,我需要你这么一个聪明人。只要你帮了我,我一定玩命捧你去夺生肖之位,助你青云直上、鹏程万里。”
“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谁误我,我杀谁。谁不帮我,我也一并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