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再抬起头，已泪如雨下：“师父，我从小被拐，是师父一手救的我。身逢乱世，也是师父护我周全，如今想要我一身骨肉，自当拿去。师父，总管我叫儿徒，就是像儿子一样的徒弟。此时，儿子不为爹做点什么，那就是儿子的不孝。”

他哽咽了好半天，才说道：“弟子蒙师恩，自当为道舍身。能成为师父的新肉身，以己身成道统，死得其所，无怨无悔！只是弟子有一疑问，师父已经尸解大成，以登仙界，为何还要肉身再修？”

床上的老人苦笑：“想成仙哪有那么容易。我原身活了四十岁，现在这个一号肉身也不过活了八十岁，加起来一百二十岁，看着很长，但是完全不足以通大道。生命终结而道法断绝，我的死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修长生，包括尸解离魂，找到新的肉身，这些不过是证得大道的手段。”

“弟子明白，”清风跪伏在地上：“请师父魂入弟子身。弟子自当续师之命，别无二话！”

“好孩子，好孩子！”

清风道：“弟子还有一事。”

床上的老人让他说。

清风道：“弟子在道观外，附近村庄还有家室。弟子没了不足惜，只是弟媳已有身孕……”

“放心吧，你安心的去吧。”老人说：“我会替你照顾家里的，不用你操心。”

清风再抬头已泪流满面。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房间门开着，外面是夕阳将落，整个天空有一种不合实际的美，恍若油画一般。

清风眯缝着眼，看着落日，喃喃地说道：“我来这一趟人世，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人在床上隔着帘子道：“就是为了这一刻。为了献身道的这一刻。孩子，你的命运从你落生那一刻就决定了。”

清风嘴角含笑，其实已泪流满面。

他站起身，慢慢走到床前，撩起了帘子。

此时我在似梦非梦之间，往里这么一瞅，吓得差点就从定境里出去。

在床上躺着一大滩扭曲畸形的肉山，完全看不出是个人来，身体还在不断蠕动。有一个似乎是脸的器官，在肉山上移动，上面有两个黑森森的窝，应该是眼窝，正在看着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