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个想送客,一个想告辞,两人空前默契一拍即合,虚伪了一番后彼此都非常满意。
嵇令颐离开后,赵忱临遵医嘱喝了药,与方才嵇令颐在时那股虚弱恹恹的模样大相径庭,他颇为悦然地提笔“沙沙”留下一串银勾虿尾的劲骨字体,嘱咐青麾:“你下山去把这些东西买回来。”
青麾接过清单定睛一看:绢布、竹藤、明烛、螺青、槐花水……
他丈二摸不着头脑:“主公要作画?”
赵忱临:“你自去买来便是。”
等东西都备全时天色已晚,赵忱临的晚膳也是在自己房内简单用过,他端坐在案几前,低垂着眉眼专心致志地用马蹄刀将竹藤修剪齐整。
他将窗牖开了一条缝,雨后的夏夜终于凉爽沁人,风拂动他的广袖轻轻摆动,光影像涟漪水波般于墙上荡开。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硬朗,做这些雕刻细活时又细心稳妥,他将弯曲的竹枝、竹皮搭成六棱柱形,联接处用金线和竹丝绑紧形成骨架。白色绢布裁成契合骨架的长宽,再用窄条的仿绫纸上下镶边,而后再在绢布上铺上赤色洒金宣纸。
他蘸了墨,也不用先在别的宣纸上描草图试一试,仿佛已经在心里预先勾画了千百遍,下笔流畅顺滑,毫无滞涩,寥寥几笔已经勾勒出一个大致的形状。
案几砚台上并排放着多支粗细大小不一的狼毫,粗框打好后他又用细笔一点点补充细节,狰狞张扬的提刀毗沙恶鬼跃然于纸上。
他将笔放下,细细注视了一会儿,将绢布翻转却变成月下美人,娉婷袅娜。
他一连画了数个,各式各样的正反颠倒修罗和美人,仿佛阳面阴面、暗处明处皆为一念之差,也皆为掩耳盗铃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