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74 甜蜜的苦药 ...

1993年二月的月圆之夜是一个星期六,但莉迪亚出于诚信的约定,还是决定代课一周,而在下课后,她会在预留的时间里前往斯内普的魔药课仓库,将新鲜制作的滚烫的狼毒药剂取回去。斯内普并没有他表现得那样云淡风轻,还是会在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小事情上表现自己与掠夺者的敌对关系。这次,他的别有用心在透明的高脚酒杯上体现得淋淋尽致,但这种熬制好的魔药似乎对杯子材质并无影响。莉迪亚无法感觉到经由杯壁传来的烫的触觉,或许只对狼人的身体特质有所影响。霍格沃茨的画像墙壁,在许多孩子眼里只是一群爱说闲话、性格迥异的老古董们,而他们的日常生活颇为丰富,对孩子们进行一些无伤大雅的赌注,在宵禁时盯梢恐吓违反规章制度的小孩子,好为给费尔奇通风报信的洛丽丝夫人托够足够的时间。莉迪亚曾思考过,画像中能走能动的映像究竟是画中人附着的灵魂,亦或是一缕根据后世记载所改变的浮光掠影。他们的时间与思绪永远定格在成为画像的那一刻,超越了直到死亡那一刻的有限度的永恒。然而,她是个偏向于麻瓜思路的半吊子女巫,比起看似永恒的画像,她更相信目中所见、耳中所听、心中所想与指尖所触,这些身体机能的先决条件也很简单——活着。“嘿,小姐,请你再多讲讲决斗俱乐部的故事吧。”身材矮小的卡多根爵士叫住了她,他疯疯癫癫,声音无比洪亮,震得整座肖像墙都在震颤着。莉迪亚对于这个圆桌骑士的一员感到困惑与怀疑,至少,在与亚瑟王传奇相关的音乐剧中,她没有了解过这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但他能出现在霍格沃茨,多多少少与巫师界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唔,目前是按照洛哈特先生的指导来开展定期的小范围活动。”“这完全违背了决斗的要义!决斗,决斗,赌上骑士的尊严,让高贵的心灵得到洗涤,用强健的体魄让敌人溃不成军!”对于他的这种盲目与痴愚的热忱,她早已准备好措辞:“噢,先生,如果在甲胄之下,是个俏丽的金发女郎,你会怎么办?”“盲眼的骑士道,可悲的信仰。”他哼着擅自从僧侣的画框中改编来的小曲,可惜他实在没有音乐天赋,让一旁开着茶会的画框忍无可忍,将睡眠枕砸了过来,他笑着捂住生疼弯曲的脖颈,行了个骑士礼后单枪匹马杀进了另一画框中讨要说法。莉迪亚最喜欢与画像安妮·博林聊天,她是莉迪亚的偶像。作为后世文明的祸国妖后,在魔法界却是一个远近闻名的红发哑炮。在那时,哑炮被鼓励混入麻瓜界,安妮·博林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家闺秀,精通琴棋书画,凭一己之力让亨利八世改信新教,立她为后,而后又经历悲惨的人生落幕,被法国特聘的刽子手斩于断头台。与麻瓜认为的红发女巫安妮·博林相关的音乐剧层出不穷,莉迪亚曾扮演过她的女儿“西茜”(年幼的伊丽莎白一世),用悲怆的童声追忆着对母亲的思念。是的,她有种奇怪的想法,面对同样是处于麻瓜鄙视链最底层的红发女性总会抱有共情,这种同类相吸一定是来自命运的安排。“Lumpy Lolly Liddy(波涛汹涌的莉迪为了棒棒糖和钱)!”皮皮鬼忽然在她的耳边大叫,这声怪笑让她迅速挺直腰板。在她捂住耳朵时,皮皮鬼顺走了她用麻瓜技巧制作的缝在长袍上的假衣兜里的一盒口香糖(安全套),皮皮鬼迅速撕开包装,将安全套塞到了一副钉子有些松动的画框里,如果任由他玩闹下去,安全套中的润滑液体就会让画框里的原住民体验“水中呼吸”的灭顶之灾。“Loony Loopy Lupin!(卢平疯子大傻蛋)!”“看来,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只会发带L的这几个音。”卢平轻轻叹了口气,抽出了魔杖。他把魔杖举到肩膀那么高,指向皮皮鬼,轻轻念了句“瓦迪瓦西”。紧接着,那块“口香糖”像子弹一样从画框的钉孔里飞出来,钻进了皮皮鬼的左鼻孔,那一圈圈狰狞的螺纹和噪点让他变得苦不堪言,笑嘻嘻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就在这一瞬间,大量的液体从安全套中溢了出来,顺着皮皮鬼的鼻孔流了出来。“Lumpy Lolly Liddy,Loony Loopy Lupin!”皮皮鬼一个跟头腾空而起,但他似乎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将这六个单词连在一起,骂骂咧咧唱着歌,很快飘走了。空气中混杂着一种尴尬的微妙氛围。“哈哈,等以后有机会咱们两个可以试试呢。”卢平作为年长者,率先接下了说辞,他笑着抚弄着后脑勺。面对努力寻找笑料的卢平,莉迪亚总是不自觉地矮了一头,没有反驳的兴趣,她与他对视一眼,点点头:“不错的提议。”然后,就在他快要转身离开的瞬间,她伸出手勾了勾他飘逸的灰围巾。“对了,从今天开始,你得喝下这个。”她的手心里出现了一个微微冒烟的高脚酒杯,而其中的半固体半液体的东西不能称之为“饮品”。卢平忍不住皱了皱眉,俏皮一笑:“借一步说话吧。”“好啊!”事实上,她不觉得这些画像不知道他是狼人,但陪他玩这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自己也乐在其中,她晃了晃承着剩下安全套的盒子,“不知道剩下的这盒够不够你施展功力。”回到黑魔法防御办公室后,自由散漫的西里斯恰巧变作大黑狗外出巡视,而卢平对高脚酒杯尤为抗拒。“那你要用西里斯的茶缸吗?我们当时和哈利一共买了三个。”她又用飞来咒将一个花色随意的茶缸请了过来,她抓住茶缸的外壁,奋力晃了晃,它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让卢平感到毛骨悚然。“现在吗?饶了我吧。”卢平像是只连耳朵都一同耷拉下来的小动物,精神状态一下子萎靡下来。“当然,我可没有信心能压制住一个狼人,尽管我确实想像洛哈特先生书中那样和你在一个麻瓜电话亭里试试的。”希望这分外诚实朴素的话语能让他放松下来。卢平的语气没有在同学面前那样游刃有余,他握紧了拳头,做出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我选茶缸,闭上眼睛应该很快就能结束。”他做出了浮夸的表情,右手紧紧揪住心脏,仿佛正在承受着艰难的痛苦,一饮而尽,接着,他抿了抿嘴唇,努力让绷紧的脸皮不松懈下去。莉迪亚很快看穿了他的敷衍:“卢平先生,请你将挂在嗓子边上的魔药全部咽下去,一滴不剩的喝掉,这是对治疗狂狼症的最好的药。”随着一声清脆的咕咚,卢平彻底失去了反抗的意识。“其实,我比较期待你毛茸茸的样子。”人类一边对未知充满恐惧,一边又忍不住想要探查一番,靠着与未知不期而遇而迎接成长或是灭亡,莉迪亚也对那份未知有着微小的祈盼。因为,未知的部分,也是构成莱姆斯的一部分,她想让自己的好友迎接安宁。狼毒药剂是一种伟大的发明,她不敢相信,究竟探索了多少次未知,才勉强窥见了云隙间的日阳,而这份日阳,并非阻止狼人痛苦终点的答案,却在极大程度上将希望的曙光传达。她将喝完药后神情恍惚,几乎瘫坐在地上的卢平搀扶着坐到了椅子上,他的呼吸愈发沉重,仿佛正在进行一场无法醒来的梦魇,她握住了他冰凉的手。在考完黑魔法防御术考试后,掠夺者四人进入门厅,小天狼星问道:“你喜欢第十题吗,月亮脸?”“太喜欢了,”卢平装作轻快地说,“举出五种识别狼人的征象,真是最棒的题目!”詹姆装出担心的口气说道:“你觉得你能举出所有的征象吗?”“我想是的,”卢平一本正经地说,这时人们在前门挤成了一团,急着到外面阳光照耀的场地上去,他们也走进了人群,“第一:他坐在我的座位上。第二:他穿着我的衣服。第三:他的名字叫莱姆斯·卢平。”卢平无法否认私心的分量,所以在用恰到好处的语言将那个话题一笑置之后,即使明白含义,他的内心还是有些许空洞。他会为自己的急中生智感到沾沾自喜,但在孤身一人时,依然会将那段回忆作为反复汲取的养料。卢平远没有詹姆斯那样勇敢,他一直为命运所束缚,寄希望于奔波,即使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四位挚友(三人组与莉莉),他也会选择告别父亲,在麻瓜世界苟活于世。他是个矛盾的人,像是夹杂在掠夺者四人汉堡中间的生菜叶,经常因菜叶的不新鲜而让伙伴们操碎心思,他既不干脆、也不柔软,也远没有遇热熔化、夹杂在剩下三人之间的芝士(彼得)那样在世间留下惊人的恐惧。卢平的思绪越飘越远,从在学生时代对受欢迎女孩的喜欢到目睹他们的死亡,绕着这莫名其妙的跨度乱想一通。归根结底,他对恋爱有所好奇,但基于自己不幸的命运,他没有作出承诺的勇气,光是处理自己的身体问题便已经身心俱疲。不过,在莉迪亚的调解下,卢平解开了小天狼星的身世之谜,他依然是那个至死不休的永远都在反抗家族与追逐阳光的西里斯,而卢平的守护神又变回了代表着家族形象的孤狼。西里斯从未对掠夺者四人透露自己的恋情,不断游走在交际与约会场合对他来说只是一种与吃饭近似的日常玩乐手段,他也是第一次开诚布公地向挚友询问自己的建议。可是,他又怎能不在意,与莉迪亚短暂经历的点点滴滴,早已化作泡沫,留在了他的眼窝中,在疼痛时缓缓渗出来,聊以慰籍。或许在那个平静的万圣节午后,她第一次追着猫的踪迹闯入了那个破旧的麻瓜汽车旅馆时,他的世界便围绕着她这颗行星运转,被她的温暖所照亮。他希望他的太阳永远不被其他星辰夺走光芒,只因自己是依附于温暖与光亮的残月。“喂,你还好吗?这狼毒药剂的药劲儿这么猛烈的吗?再不醒来我就要用暴力了,你把我手上的麻瓜护手霜都快搓掉皮了啊!”恍惚中,他露出了一丝苦涩的微笑,被她握紧的手垂了下去:“我能给你什么呢/向我索取什么?”于是,像一只被小婴儿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她黯然熄火:“好吧,因为我们是朋友,这个理由是不是听起来很万能。”再一次望向她深邃明媚的眼眸时,莱姆斯已经恢复了平静,在精神紧绷后迎来了突然的松垮,他笑了出来,连同着鼻涕泡一起,他努力吸着鼻涕,看起来无比憔悴,像是个被骗走钱财的单身汉:“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这七天里,你不能吃糖,我想这不包括能量转化的碳水化合物,而家养小精灵制作的食物酱料里含有大量糖分,所以……”卢平面色一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种条件严苛着实让他吃了一惊。“你可以尝试一下我给布莱基准备的健康营养狗勾套餐,还有,别想着吃白食,批作业的活计就交给你了!”莉迪亚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微微眨了眨,露出了一抹有些怪异的笑,她递来一卷羊皮纸,这让意识骤然恢复的卢平有些不知所措——总不能真的拿羊皮纸来处理眼角的泪痕吧。“嗯?苦到哭,也太为难人了,斯内普教授就不能再改良一下嘛!”“我想,这种事情就不必麻烦他了。”“你明白就好,你最好快一点改良自己的味蕾,莱恩先生!”她用卷起来的羊皮纸敲了敲他的发顶,又揪起一撮扎眼的白发,用提起刺猬的方法摆弄着它们,把玩片刻后,便离开了。卢平不知道该拿什么去回应她的付出,他又一次想要逃避,却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自己的阴影会遮盖住她开阔的视野,无法晒到更多的阳光,只能继续伪装下去了,就像是永远与太阳相提并论的月光。而自己最讨厌的博格特月亮,却在夜间照亮了违反禁闭肆意出逃的孩子们颠簸的小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