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办法,身为总览政务的宰相,房相公不能不瞻前顾后,通盘考虑皇帝圣谕的影响。而不巧的是,治理蝗虫恰恰就是朝野争议极大,难以决断的事情。

自董仲舒天人交感的学说以来,蝗灾便与旱、涝、山崩等同,视为上天因人间政事失德而降下的惩戒;在这样的天谴面前,自应修德自省,而绝不可能强硬对抗。

说白了,蝗虫等同于是上天降下灾异的使者,难道还真有人胆大包天,敢把使者痛打一顿不成?

在这种习俗下,蝗灾本身都被有意无意的异化,乃至视为神力的一种——贸然阻止蝗虫,不但是蚍蜉撼树徒劳无功,更可能会引发天怒,招致祸患。

所以,如果强力在朝中推行治蝗的经验,那不但地方长官的抵触难以料理,言官们的弹劾也势必凌厉难当:政事堂居然敢清理蝗虫阻拦灾异,那岂非是置至尊安危于不顾,公然将天子推入至为险恶的境地?

这样的动荡不能不防,可在房相公小心点出之后,猫猫陛下却只微微一笑,猫尾悠悠甩动,尽显从容。

显然,如果早先的皇帝还真会被这阴阳灾异学说迷惑困扰,只能靠着意志硬顶;那现在眼界大开见前人之所未闻,自然便能分清那套狗屁不通的逻辑

——灭蝗招来祸患?当年牵头治蝗的专家马老高龄已九十有二,而今一口气上五楼都不费劲,请问祸患又在何处?

莫不成是被剿灭的千万亿只蝗虫残酷迫害了马老,导致老人家原本能上七楼的体格,现在只能上五层楼了?

——拉倒吧!

猫猫陛下打断了房相公委婉的陈述,直接做了决断:

“朕意已决,卿不必说了,照这个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