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用人伺候。”丁灵一语打断,自己走进去。四月院中繁花似锦,却是静悄悄不见一个人。丁灵以为阮殷午睡,脚步极轻,入内却见榻上枕褥齐整,连躺过的痕迹都没有。丁灵心生疑惑,便往书房去,仍然不见人。
难道出什么意外?她连受惊吓,只觉一颗心悬悬挂着,抽搐一样地疼。总算记起后头还不曾找过,便屏住呼吸往浴房去。浴房门大大开着,丁灵堪堪到转角便听里头咿咿呀呀的,仿佛在唱曲——
“大……大道……大道才知是——”
是阮殷声音,听着又不像。她从来没听过阮殷有过如此矫揉造作的声气——像个阴柔的伶人。
丁灵忍不住走近。她虽然来此多次,却从来没来进过阮殷浴房——阮殷毕竟是个太监,身带残疾又极其别扭,她避着这里,完全是怕他难堪。
但今日实在太奇怪,伺候的人都打发出去,他一个人在里头——唱曲儿?丁灵屏住呼吸,轻手轻脚走到近前。浴房砌着白石汤池,引岁山热泉,白色氤氲的水汽中,男人身体浸在热泉中,仰面靠着,懒散地吃酒。
丁灵看着他一气饮尽一只瓷瓶,又取一只握在掌心。男人高举着酒瓶,仰望着,又唱起来,“大道才知——是,浓情悔认真——”他拔去瓷瓶木塞,接着唱,“往事皆泡影……对面剩——何人?”他唱着,忽一时仰首,酒液如泉奔涌,尽数倒入大张的口中。
他吞咽不及,多出来的酒液漫过雪白细瘦的颈项,落在泉里。阮殷一手掷去空瓶,哈哈大笑,笑不过两声又停住,身体蜷缩双手掩面,呜呜咽咽哭起来。大约身旁无人,男人的哭声崩溃又无助,像一个不知所措的迷路的稚子。
丁灵看他醉成这样原打算回避,听他哭泣又觉难过,便走过去坐下,抬一只手搭在男人水淋淋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