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孩子啊……自从他的母妃离开了他,他便再无人守、再无人爱。本该是下臣的人瞧不上他,本该是兄长的人总欺辱他,本该是父亲的人以陌生的眼光看待他……皇城中再没有了他的立足地,他便只能披上铠甲,上了战场。他吃过最脏的馒头,吹过最冷的风雪,受过最重的伤……一眼望去皆是血海,可他从来只能笑对白骨,说那便是他的归途……
“那个孩子啊,十五岁时便策马驰沙场,凭血肉之身护住了我们相朝的河山,归来的时候一身伤,可那些文官却只知道将战士们用命换来的军功往他们的主子身上揽,何曾有人管过那个孩子的死活啊……他是皇帝的儿子,可他为了保家卫国染了血、烂了肉,宫里的太医却从未瞧过一眼,都是我这个老婆子偷偷取来药场子的草,寥寥便给他包扎了……多少次,他在夜里疼醒又睡去,一声声唤着他的母妃,可他母妃的心早已死在了她被负的那一年,她的身,也死在了他们说好要一同看烟花的四十生辰这一日……那孩子心中得有多恨啊。可孩子的母妃告诉他,男儿不可被一时的仇恨蒙了眼,当立足于天地,保住脚下的国土,护住身后的家……我知道,这些年,他做到了。
“那个孩子啊……他曾见过他大哥的及冠礼,便是在他大哥受封为太子的同一日,诸臣衮冕青珠九旒,那大哥衮冕白珠九旒,受百官朝拜,场面恢弘,好不气派……他也曾见过他二哥的及冠礼,他二哥穿着典礼的玄袍,以组为缨,色如其绶,青纩充耳,玉衡金簪,衬得面如冠玉、器宇轩昂。宣妃娘娘就站在他的后边,看着自己的孩子仪表堂堂,受万人敬仰……可那孩子却从来不知道,能与母妃同站在一处是怎样的滋味,他也从未见过自己的及冠礼。他的及冠礼,便是我这老婆子给他煮的一碗热粥,和那一日初生的霞、落下的晖……”
老妇人长久地诉说着,赵临鸢将那字字句句听入了心里,心头不免一酸。
“那个孩子啊……”
在赵临鸢恍惚的时候,那个老妇人的声音又在她的耳畔响了起来,“他今日也会来的……”
赵临鸢一愣,“为什么?”
老妇人满是沧桑的脸缓缓绽开了一丝悲苦的笑意来,“因为那个孩子的母妃啊,今日去了。”
赵临鸢错愕,走近了一步道:“你说什么?”
老妇人却只是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丧钟忽起,传遍整个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