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母亲茫然立着。
忽然,她奔至城下,抱举着孩子,仰望高处。像是在仰望城墙上的兵士,也像仰望头顶的苍天。
似还说着什么。
许是在祈求,许是在痛斥。
那一刻,“死”之一字在阿姒心里忽然被极度具象化。
在今日前,她见证过祖父、姑母、父亲,甚至陈季延的死。祖父寿终正寝,虽不舍,但亲眷并无遗憾。姑母因病香消玉殒,令人惋惜。父亲因忠君而死,故值得称颂。陈三杀害血亲死得其所、也死得卑劣。
那么这些流民呢?
他们的死,又如何定义?
在多数南周的士族眼里,庶族是低贱的、无知的,因而他们纵死于流亡、死于饥饿,甚至在紧闭的城门外死于胡人之手,也都不值一提。
为什么,只因为出身?
爹爹常说,士庶本无差别,士人并非意味着出身,而意味着才学品性。他还说过,士人志于道。
所以爹爹当初为何要舍命护送太孙和玉玺,仅是为家族利益?
阿姒奔下城楼。
陈九郎和破雾紧随其后。
陈彦哽道:“我一个儿郎不能干看着,我去城主府一趟……”
阿姒拉住他:“找城主没用。时局如此,以情动人,不及以势压人。”
陈彦问:“如何说?”
阿姒不回答他,只问:“九哥,你背过兵法,胡人为何不攻城而屠戮流民,又为何把流民都驱来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