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两个孩子齐声喊道,扑向父亲宽厚的怀抱。

“柳女、环女!”文天祥将两个孩子环在胸前,贪婪地看着女儿们稚嫩的小脸。他又看向不远处正含泪看着他们的妻子。“夫人。”

一家人携手相看,均泪眼婆娑。

使者拱手道:“我家将军素来敬佩文相节气,说文相既已回宋廷,留家眷无也用,便让小人护送贵眷前来与文相团圆。”

“张将军有心了,文某感激不尽。”文天祥也回礼道谢。他虽在张弘范军中为阶下囚,但张弘范对他颇为礼遇,连他不肯写信劝降也不曾勉强。所以文天祥对张弘范并无私怨,不过是各为其主、成王败寇罢了。

但使者除了护送文天祥家眷,还带来了一个让文天祥和张世杰都震惊不已的消息。

曾经让蒙古大汗蒙哥折鞭的钓鱼城,在大旱两年、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最终选择了投降。一个月前,钓鱼城主将王立以“不杀一人”为条件降元,被元廷封为节度使。另有三十余名守将自刎殉国,钓鱼城中十数万军民虽得以保全性命,却被元人驱赶分到四川各地。名震一时、在世人眼中坚不可摧的钓鱼城从此风云流散。

等元军使者告辞而去,张世杰忍不住拍案痛惜。“钓鱼城,钓鱼城啊……”张世杰神色黯然。同为领军大将,他知道王立的难处。钓鱼城困守多年,且与朝廷久已不通音讯,能坚持到如今才投降已是尽力了。

文天祥也叹息道,“可惜了,王立若是不接受元人封赏,还算是全了忠良之名。”他虽然性格刚烈,曾对同是降将的襄阳守将吕文焕大声斥责,但那也是因为吕文焕在投降后自请为南下先锋,转头就成为元军手中的尖刀利刃。王立的情况却又不同,他便只是余了一声叹息。

使者回到港口,立刻就向张弘范报告了在崖山的所见所闻。“虽然未曾见到神君,但宋人船上有许多不可思议之物供孩童玩耍,想来神君还在宋人军中。”他看了面色凝重的自家将军一眼,又说道,“宋军如今船舶整齐、将士雄壮、士气颇高。而且我看到那些锁住船只的绳索已经解开,甲板上也有人在搬运物资,似乎宋军近日就要有所行动。”

张弘范皱起眉头。他派去大都报信的人还没有回来,如今竟有些两难。如果强攻宋军,有那位神君在,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但如果就此放宋军离开,又负了陛下托付,一旦赵宋小朝廷在神君帮助下死灰复燃,他的罪过便百死莫赎。

元宋两方似乎都同时陷入了难以抉择的处境。

一个夜里,宋军之中,方耀的房间被人扣响了。正在屏幕上看消息的方耀眉头微挑,门外的这位客人出乎了他的预料。

方耀一挥手,房门自动打开。陆秀夫走了进来,“拜见神君。”

“陆相请坐。”方耀好奇地看着这位左丞相。陆秀夫性格沉静,多思少言,虽然位居丞相,却从不争权夺利,而是安心和张弘范一起处理军政,抚慰军心。他把小皇帝也教导的很好,是个耐心且有技巧的老师。文天祥回来之后,他更是默默帮助文天祥迅速熟悉公务。

他似乎和所有人都相处的很好。而且不论是张弘范的弃军而走,还是文天祥的突然回归,他都泰然应对,使得尴尬局面尽快化解。如果说张弘范和文天祥是能力出众的统帅人物,陆秀夫就是默默做事的大管家和协调关系的黏合剂,看似不显眼,实际却不可或缺。

也正是因为这样,方耀对陆秀夫突然的拜访很是好奇。

陆秀夫平时文弱温和,但这一次面对神君他却直言不讳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提出一连串问题。

神君对赵宋朝廷到底是什么想法,是一时兴起,还是有长远打算?

方耀送出的地球仪已经在朝廷重臣中引发了各种猜测和议论,但他却又似乎对此漠不关心,更多的时间不是看孩子们玩耍,就是消失不见。

“陆某唐突,还请方先生见谅。”

“终于有人来问我了啊。”方耀笑了起来,本来他也准备这两天和宋人摊牌的。既然陆秀夫来了,他也就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这里是我为你们选的新家园。”方耀重新拿出一个地球仪,指着北美洲从墨西哥湾到五大湖的大片区域对陆秀夫道,“这里土地平坦、水源丰富、交通方便,正适合你们去开垦发展。”

陆秀夫点点头,认同方耀的选择。即便方耀不说,稍有农政经验的人也能看出那一片宽阔的绿色土地在农耕的好处。他又问道,“可那北美洲离大宋实在太过遥远,我们要如何去?即便有千条大船,但我等军民并不曾远航外海,而大海茫茫,稍一失误便迷失方向,更不要说风暴可怕,倾覆了多少往来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