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澍气红了脸:“我真没有编谎话,我所言句句是真!”

“怎么不是谎话呢?”中年男子立刻道,“就不说你刚才背的那套了,就你说你的剑飞走了,你问问大家伙,一把铁剑,能飞吗?这不是骗三岁孩子的谎话是什么?”

这便是那灰袍男子挤进人群中看见的那一幕。

陈澍不善言辞,红着脸,抱着胳膊气鼓鼓地站在人群中央,两只圆圆的眼珠瞪得大极了,似有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又好半天气得说不出话来。眼看着那摊主已沾沾自得地同围观人群道谢,说些什么“多谢诸位仗义执言”了,终于有人开口驳他。

“为什么不论?”灰袍男子道。

那摊主一愣,下意识地问:“为什……你谁啊?”

“此事与我姓甚名谁无关吧。”灰袍男子笑笑,道,“同样,此事也与这姑娘究竟得没得癔症,编没编旁的谎话无关。阁下既然问心无愧,为何不容这姑娘把先前的话说完呢?”

“说不说完,不都是那一套翻来覆去早就说腻了的瞎话么?”摊主冷笑一声,道,“你是她什么人,看你们这架势,是硬要讹上我了?”

“非也。我与这姑娘,非亲非故,毫无瓜葛,自然也不能串通来讹你。”灰袍男子面上还挂着笑,不紧不慢道,“至于这姑娘的话,就算是说过的套话,可毕竟你二人一直在吵,围观的诸位也听不清楚,既然阁下要人评个理,为何不将事情原原本本讲个明白呢?”

他说话的时候,似乎有种无形的压力,教众人也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几个外围的好事者,八成是好奇心作祟,跟着他一同喊,怂恿那摊主把来龙去脉好生讲讲。

“你们,你们瞎起什么哄呀!”那摊主于是两眼一抹,挂着苦脸开始哭诉,“是这疯丫头看上我的东西,我在这儿好好地摆着摊,她冲着我的摊子哭着喊着说是她的,不就是想撒泼要走呗!”

“谁撒泼了!”陈澍气道,“这明明就是我的东西,是你先骗我——”

“诸位,有一直听下来的也知道,”摊主立刻又打断了她,“这疯丫头明明一来我的摊就开始要东西,我这里怎会有她的东西!”

人群中果真有一两个一开始便在旁看热闹的,闻言连连点头。

“我,我是找你——”

灰袍男子拍了拍陈澍的肩,她正气得找不着话了,于是委委屈屈地噤声,听那灰袍男子道:

“有没有骗,有没有拿,单凭您二位在这里吵嘴当然是看不出来的。阁下有这嘴上较劲的功夫,不如把这姑娘‘看上’的东西拿出来,给大家看看,究竟是你这摊上的摆件,还是女子的饰品,不就立见分晓了么?”

摊主手一横,不仅不领情,倒像是把自己的摊子护得更紧了,口中只道:“凭什么?我好好地做着生意呢,就是——欸你这疯丫头怎么乱抢东西呢!光天化日,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就是我的玉佩!”陈澍手中握着她方才劈手从摊主那里夺来的一小块玉,梗着脖子道,“原是你骗我说见到了我的剑,我才好心拿我师门传下来的宝玉送你作谢礼。谁料你这人满口胡话不说,骗了我的玉,反倒要来攀咬我,诬我是疯子!”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摊主咬牙,道,“你是不是疯子,大伙心里都有数。我看你们是两人合伙,打定主意要抢我的玉了——诶哟哟你这黄毛丫头,你说归说手里有没有个数啊,这玉可晃不得!”

陈澍自然不听他的,不仅不听,还伸长了手臂,转了一圈,教这一圈人都把这玉佩看了个清楚。这玉佩当真是稀世珍宝,小小的一块,见了光,竟真透出晕染一般的润泽来,如梦如幻,看着便是价值不菲的样子。那摊主看得目光发直,又喜又惊,面上的心疼仿佛是自家黄花闺女被拉出来赏玩一样真切,口中连连说些什么“可以了吧”,“这么好的玉怎么可能是那疯丫头的呢”,便从陈澍手中一把抓过,要把这玉收回去。

“慢着。”灰袍男子拦住他,笑道,“大家细看。”

此时透过光,那玉中飞烟状的细细纹理竟真的隐约汇出几个小字来。摊主还毫无察觉,握着玉满头雾水地与灰袍男子对视,未料方才那个热心的老太太已上前了一步,指着这玉惊道:

“这字……倒真像是‘天虞’哩!”

第二章

看热闹的人足足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外面的人还没听清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被前面的人一挤,再被迫地往后直退,挤开了更外围的其他人。在这人挤人的过程中,那摊主就这么抱着自己的包裹,摊子也不要了,泥鳅一般灵活地突出重围,闹得一众人是人仰马翻,骂声连连,而他却扬长而去,一个弯就消失在了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