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几人之中,只有被推在前面那人开口问她们。
此刻离得近了,才终于能看清,这些人大多穿着特意选的夜行衣,俱是一身的暗色,因此在远处才模模糊糊,沈诘如此敏锐之人,也是他们走到这分岔小道后才发觉。不过这衣服,也是离得近了,才能看出其质量实是良莠不齐,有打了补丁的,有拿蓑衣顶的,还有一人,虽然躲在众人中央,身上却是穿得齐齐整整,映着月色,那布料竟还若有若无地透着暗纹,一眼便知其价值不菲。
沈诘目光一扫,精准地落在了这人身上。
“我们不过是偶然路过,深夜赶路,无意打搅,所以才从这营丘堰过。你们又是什么人?”
“我们、我们当然是被官老爷派来——”
那打头的人说了一半,又被人呵斥了一回,仔细一看,这呵斥之人果然是衣着讲究的那个。此人才是这几人之中话事的,只用手一拍前面那人,打头的便不说话了,低着头让开一点,由着他从人群中走出来,拿刀指着沈诘。
这刀确实也是把好刀,虽不及那些削铁如泥的宝刀,看着也是寒光一闪,锋利十分。
“你管我们来做甚,我看你二人,答非所问,遮遮掩掩,甚是可疑,若你再不报上名来,小心我不客气!”
此话一出,陈澍的眼睛亮了几分,她没忍住,又戳戳沈诘的腰,要凑上前跟沈诘说些什么。但她的手旋即便被沈诘用手掌轻柔地覆住了,细长的手指一包裹,像是抓着幼崽爪子一样,把陈述的手裹得牢牢的,再也不给她乱戳的空当。
沈诘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微微侧头,低声同陈澍说:“……我知道。”
三个字说得莫名其妙,又这样笃定,几乎像读懂了陈澍的心思一般,而陈澍也无端地当真觉得沈诘懂了,被这么一抓,又乖乖地安静下来。
“既然你这么问了,实不相瞒,我二人来此,确实身有要务,不过……”沈诘扬声回道,“……既然是要务,那也是得官老爷来问,你们这一问,我倒是愿意说,就是不知你们有没有这个胆量来听了!”
要说她声音本就浑厚响亮,这一句话又是说得掷地有声,吓得那几人之首的刀也抖了抖,昏暗之中分不清是谁,但听得有人小声劝道:
“是啊……要不大人放了她们吧……咱们也是来做事的,被人撞破了……”
“你胡诌些什么!”那为首之人厉声斥道,甚至回身拿手中刀抵上了方才出言之人的胸口,很是一番威慑,但细看他那刀拿的,刀柄不是刀柄,刀刃不是刀刃,看着似是要架上身后之人的脖子,又嫌累,或是手里没劲,只提到胸口来,“有你说话的份么?误了事,我看你担不担得起!”
“哦?”沈诘问,“你们也有要事?说说看,指不定我善心大发,还能帮你一把——我瞧你身后这几个‘壮丁’,个个面黄肌瘦,恐怕力气还不如我家跑堂的大,怎么帮你做事?”
这一番话,着实说到了那几人的心坎上,面前这几人之中,有人暗自点头,有人也不顾为首之人那色厉内荏的胁迫了,壮着胆子说:“就是,我们哪里有力气,昨夜的银钱都还没发呢……”
“你们话怎么这么多!”那为首之人恼了,大抵也觉察出来是沈诘在出言挑拨,人心本就不齐,这样只顾着镇住身后那几个人也不是办法,怒然回过身来,冲着沈诘道,“我看你真是不要命了,朝廷的事情你也敢打听么?若你真是路过,那就快些滚,小心我把你捉了去官府关上个十天半个月的,教你饿死在这深山老林中!”
空空荡荡的营丘堰,风吹不进,水留不住,月儿低垂,辉光遍地,整片堰塘如同巨碗一般,不过把这声音笼着,教那人厉声放出的狠话在这堰上回荡,久久不散。
饶是沈诘,也险些绷不住笑了出来,她刻意地顿了顿,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为首之人,抿了抿嘴,直到那人面上的恼意越发明显,才道:“朝廷的事情能不能打听,这个我或许不清楚,但你们这几人,穿黑的穿黑,穿褐的穿褐,还有人蒙着面,没一个是能见人的打扮,又是在这夜黑风高之时,来这大堰之上——”
“稍等,你这话又什么意思?”那为首之人问。
这回,不等沈诘答话,他身后就有人小心翼翼地出言。
“大人,她是觉得我们行迹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