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帮你们去迫害那些为生民奔走的好人?”陈澍“呸”了一声,道,“你休想!”
“我已然想了。”那光头一顿,伸出手一招,于是陈澍猛然回头,看见那二人被粗暴地押了下去,她心里一悚,真正没了底,再回头时,便听见这人接着道,“不仅想了,我手中还有两条命来容许我慢慢想,你呢?”
“你!”
“我劝你也好好想想吧,人命可只有一回。”光头冲她一笑,接着,从她身侧走出这小阁楼,也扬长而去。
第九十二章
那几个劫持云慎与“钟孝”的人,拉着他们走出了小阁楼,一出陈澍的视线,便急忙把手中武器放下来,躬下身,恭敬地连连告罪。
而那“钟孝”,面上还带着方才挣扎时落出来的泪,不过一眨眼的时间,此刻已然换了一副面孔,嬉皮笑脸地摆摆手,只这一个动作,那些混混便噤了声,一口大气也不敢喘地下去了。
二人拾阶而下,慢悠悠地走到底层,也正是这小阁楼连接那一汪清澈池水的一层。云慎默然低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而那“钟孝”则是时不时回头,直到等到那在顶楼扬长而去的光头也跟着下到底层来,拐进同他们一个方向的廊下,同样融入黑暗之中。
那光头走近了,也半跪下行礼,道:“主上。”
“她可信了?”“钟孝”,或者应当说是萧忠,兴致勃勃地问。
听了这话,云慎不知望着虚空中何处的眼神终于凝实,一同望向那前来禀报的光头。萧忠用眼角觑他一眼,心下有了成算,也哼笑一声,转身看向那光头,催道:“有话说话,不必担心这书生——这出戏,本就是他编排的。”
“……她信了。”那光头道,似乎也是为云慎的城府所惊,没忍住抬头,打量了他一眼。
然而这一片暗色之中,又能打量出什么?只能瞧见云慎那瘦长的身影,长发被简单束起,姿态端正,棱角并不分明,只是因为细瘦而显得笔直。
一副拘谨沉稳的书生样,同那堂中所见,没有什么分别。
云慎自是并未注意到此人的神情,这三个字一出,他便敛了眼睑,那本就深邃的眸子里更是黑得仿佛比夜空还平静。他只浅浅地呼出了一口气,情态自如,并未有其他反应,问:“还有呢?”
“什么还有?”那光头茫然问。
“你走出来的时候,她的情绪怎样?”云慎问。
“很生气?”光头约是全然不曾注意,这一问,愣了半晌,才又答,“只是呆在原地,我走的时候,这姑娘一直瞪着我。”
“那你们最好传话给跟着她的人,小心伺候着。”云慎终于扯出点笑意来,低声道,“别到时候外头的兵马还没打进来,她就先把这谷内毁了个七七八八——她生起气来,可不是你们凡人能消受的。”
那光头又是一怔,大抵是觉得云慎危言耸听,哪怕在阴影中,那眼神也非常明显地往萧忠这一侧飘了飘,分明是要瞧萧忠的眼色才敢回话。但萧忠此时却一眼也没瞧他,只瘪着嘴,盯着云慎,饶有兴致地点点头,末了,似乎才恍然发觉那光头正在等着他示下。
“好生伺候着吧!”萧忠也道,却不是担心云慎所提的问题,而是语焉不详地说了句,“危在担夕,也没个数,能早一刻招揽她,那还是早一刻为妙。”
光头听了,沉默地一拱手,正要撤出这座小阁楼,便见那上方有火光打下,三人俱是一静,在阴影中,默默地看着陈澍从楼上走下。
这里本是极隐蔽的廊下,又是深夜,没了灯火,根本瞧不见其中的人影,可不知为何,三人仍是屏住了呼吸,看着陈澍举着那明灭的烛火,脸色紧绷地随着指引的人走下小阁楼。
云慎的手指终于又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衣袖,仿佛是在克制着什么,但他那神情被黑暗所淹没,分明一点也不需要克制。萧忠看到一半,便分出视线来瞧云慎究竟是何反应,果真什么也没瞧到,只是他反而越发起了兴致,低声问:“我看这妮子心里头分明是有你的,方才被捉,我喊了那么多声,她瞧也不瞧,只顾着看你,你同我说老实话,你是不是……”
“她还没走。”云慎淡然道。
“不正是没走,才要问的么?”萧忠说,那眼中所放的光,几乎像一道利刃一样刺来,“你就算满腹的坏水,看着她的背影,总也能说回真心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