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由于此番进攻是包含朝廷与武林盟两方在内,哪怕被生生捉住了,那些人只要舍弃了颜面,装作是个不修边幅的武林人士,一时半会也戳不破这随口撒的谎。
毕竟这类奇葩在江湖中本就不少,尤其是瓢泼大雨后,同样被淋了个透,谁又能分辨个清楚?
于是次日清早,如此朗朗晨光照在恶人谷的大小楼台之上时,那战事还未歇。
两方都是打了一昼夜,如何不累,如何不疲乏,不过硬撑着罢了。因而这个中厮杀,又不全然似昨日那般你死我活,到了后半夜,部分恶人谷中人终于勉强组织起几波反攻,靠那几人的武功和狭窄的地形,勉强守住了几处库房与院舍,如今正僵持在檐上道中,拼着一口气,端看哪边先撑不下去。
若是恶人谷这边撑不下去了,自然不必多说,擒贼先擒王,如今恶人谷整个都被端了,整个淯北自然也不愁,哪怕是同样重兵把守的昉城。而若是朝廷这边先撑不下去了,那自然是前功尽弃。匆忙之间,刘茂本就没带多少人马,如今折损不少,再想要奇袭的效果,可就难了。
陈澍带着云慎,先是“拔地而起”,直直地往那崖上飞,几乎缘着二人坠下的路线原路飞了回去,落到那无名崖之上,把云慎往角落里一丢。
云慎稳住身形,忙披上那灰袍,只是披了一半,又兀自愣住,眼尖地冲着密道口一指。
二人立时察觉了这不同寻常的一道血痕,再仔细一看,那魏勉的尸体仍旧好端端地立在密道口呢!
要知魏勉虽算不上什么绝世高手,其身手,一般武林中人也是比不得的,不然也不能在这恶人谷中混上堂主,而这密道更是他应萧忠要求,亲手所建,缘何,会教这样的人物死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只一瞧,云慎眉头便皱紧了,似乎想着上前,但碍于陈澍还在——她毕竟不知魏勉身份,恐怕只以为此人是个寻常的匪徒——因而云慎面容虽严峻了起来,依旧不曾出声,而是一面披上那身袍子,一面看了眼陈澍。
但见陈澍竟不曾露出很是气愤或是泄气的神情,也是带着一种纯粹的探寻,几乎教人不自觉地想起沈诘来,伸手,把这具尸体提到了阳光下,仔细瞧了瞧,道:“是被人用刀杀死的,死了一夜了。是谷内厮杀波及到此处了么?”
“……应当不是。”云慎道,又把他送地图的那事前后隐去了,含糊一说,道,“这一片,在昨日下午就应该被朝廷这边的人马占住了。”
“那就是朝廷的人马,撞到此人行窃,于是……”陈澍比了个把刀刺入她体内的动作,话语一顿,对着光细看那尸体,又犹豫了起来,道,“不对……这人不像是经由打斗被杀死,倒似是不注意的时候,被人偷袭,那凶手后来又补了几刀,佯作是打斗伤痕,但是这血迹……”
听她所言,云慎也走上前来,看了,若有所思地接话道:“诚然,确实只有那最致命的一刀旁,血迹最明显。可寻常窃贼最是警醒,如何会在这样的地界被人偷袭致死,何况……”
何况魏勉为人,并不出格。
这点陈澍不知,云慎却是知晓的,哪怕本性不同,这魏勉毕竟在恶人谷中摸爬滚打多年,察言观色的本领学了不止一点,如何会在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偷袭。
她必然不知晓对方身份,因而才会放下戒心。可看这凶手出手又利落,显然是有备而来,或者至少是见到魏勉时便笃定了要杀她——
如此说来,恶人谷中人鲜有能教她放下戒心的,且也很难在兵马封堵的情况下追到密室来,至少萧忠不能。可若是朝廷这一方,即是正义之师,又如何在见魏勉时便痛下杀手?
除了此人本就嗜杀成性之外,只有一个可能,这凶手认出了魏勉。
既认得魏勉,自然也知晓这密室所在。而这茫茫中原,恰巧有那么一个影子,在点苍关时,送信给萧忠,谋划了这场巨洪;等他们到了昉城,那影子又传信而来,早早地把陈澍的消息递给了萧忠;及至此回,这魏勉的尸骨,就这样突兀地摆在二人面前。
知晓魏勉在谷中身份的人或许不少,但知晓她参与众多楼阁哨塔甚至是密室建造的人,屈指可数,连云慎也不过是试探后才得到的那张图。
当然,若没了这张图,云慎凭着他那非人的观察力,自然也能自行描摹出一份七七八八的图来。但有时关键的就在那最后一二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