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贴得近,云慎好似也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不同寻常的,甚至有些灼人的热度,一下子灌入他的身体之中,教他五脏六腑都扭曲起来,既痛苦,又欢/愉,又在那模糊的人影消散时化作了直入骨髓的酸涩与空虚。
好在那热还残留着,甚至越烤越烈,带着他又回到了那无名崖之下,一时是陈澍恼怒地砍断那可怜的枯树,自上落下,跌进他怀中,皱着鼻子问他怎么不躲开,花香满溢,惹得心里一荡,一时又是那难得的雨夜,陈澍躺在云慎身侧,发着高热,而他越凑越近,几乎要吻上她的耳垂,甚至轻咬上去,吸吮更多那样滚烫淋漓的鲜血。
但他醒了过来。
昏暗又明亮的地下室,火光摇曳,映出墙上满目的乱符,云慎缓了缓神,终于迟钝地清醒过来,才发觉这炽热并不是来自于记忆中陈澍的肌肤,而是来自他周身滚烫的铁水,而那刺眼到近乎于火光的光亮,也分明不是来自于铸铁釜下的火,而是那明亮的、在他周身缓缓涌动,好似要把他吞噬消解的金色铁水。
那光,不仅照亮了墙上釜外的符纸,还印得这些角落里的黑暗越显深邃,这样厚重的暗色与亮色相间,好不晃眼,几乎刺得人精神恍惚,仿佛置身最可怖的梦境。
云慎低下头,便见他身上也被一串连铁水也化不开的链条捆着,热气氤氲,唯有那锁链似乎还带着些许寒意。他动了动手,感受到半截被铁水淹没的下身也同样被缚着,虽然有一定活动的余地,可体内那原本自如的感触,却再也不能越雷池半分,也被紧紧锁在了锁链之中,身体之内。
他原是灵体,虽没有什么武力,可沟通天地,探查万物,都不在话下,甚至能够神行千里,只是沉睡千年,那感知有所减弱。但被这锁链一锁,他才当真成了真真正正的“废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身处这样滚烫烧红的铁水之中,呼出的每一口气仿佛都能把符纸烧着。
然而他瞧了瞧,面色不改,只出言:“竟然是捆仙锁……你是从哪搜刮来的?这东西可不是轻易便能寻得的。”
“你说从哪呢?有钱能使鬼推磨。”
一个声音从近乎于凝固的黑暗中传来,然后,随着轻却明晰,经由那石壁回响,仿佛就在耳边的几下脚步声,一张脸也慢慢地从那暗色中显露出来。
如同还在梦中一样,这张脸也是自混浊的黑暗里浮现一般,那脸上的阴影慢慢消散,先是五官,然后是轮廓,当整张脸都暴露在光影之下,才终于变得真实可辨。
这是一张多么熟悉的脸。
也不知是是密室中的高热,还是那迫切展露的欲/望,教那人的额上结出了不少热汗,眼中更是倒映着火光与金光。
如此虎狼之相,与平日里的那幅仁德样貌迥然不同,也不怪教人难以辨别了。
但云慎脸上并没有讶色,而是叹了口气,甚至露出了带着些许讽意的笑,道:“也对,我早该想到的。”
“哦?我看你这样面不改色,哪怕瞧见我也没有分毫惊讶,还以为你什么都料到了呢——”那人又走进了一些,手里拿着更多的符水,一笑,“毕竟是千年的神剑,有通天彻地的神力,能洞察是非也不奇怪。”
“徐盟主抬举我了。”云慎漠然道,“千年于我,不过是荒芜迷梦一场,那些神力也早便褪却了,不然,怎么教徐盟主这么轻易地绑了起来……徐盟主满口称神,动起手来却丝毫不惧,也丝毫不曾犹豫呢。”
“若不是神剑,我又何苦费这么大的力气?”徐渊又笑了笑,一边同云慎攀谈,一边小心翼翼地把那符水画在铸炉之上,“有无神力并不重要,只要你还是把神兵,能胜过那些庸庸凡铁,便可以为我所用……别急,只消一点功夫,那老头说须得把你捆牢了,不然你可能会——”
许是看见云慎眼角在那烟雾金光中,几不可见地的抽了抽,他笑着停了下来,挑眉,语气越发轻快地道:“你瞧,就是这种疼痛。这不过是画在釜外,好比剥皮,只是最初的一道而已,待会符水尽数倒进去时,你大概会更疼,而且这种疼痛并非是身体上的,而是侵蚀你的神志,这痛是直入魂魄,还是做好准备比较好。”
正说时,那痛意果真不曾减弱,反而越发尖锐,自制如云慎,也不由地咬紧了牙关,但仍有几声压抑不住的低/吟从他嘴中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