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现在该摆出一副怎么样的表情,只好局促地默默站在原地。
“可我若是此时把玉玺章印交给他,他还会留着我的性命吗?”萧承煦凄凉一笑,眼泪又落了一双:“到时候我没有了实权,他照样可以不履行承诺,若是他下令杀了我全家和朝中摄政王一党的所有大臣,你又当如何?”
她会冷眼旁观,事后再为他落几滴眼泪。
再严重些,许是每年都会去祭奠他一番。
“启元不会不遵守承诺的,”他看着她永远持重的虚伪假面,听她许下苍白的诺言:“启元那孩子本性不坏,又重情义,我回去一定再好好教导他…”
“当时说好要为映淳封爵,他不也是中途生变企图反悔,你叫我如何能再信他!”萧承煦猛地一振袖:“若是臣记得没错,这诺言本是贤贞太后许下的,想必没有贤贞太后的默许,他萧启元也没有毁约的胆子吧。”
他的心凉透了,他盼着她能够为自己辩解,哪怕是骗他也好。
那样他至少不会觉得当年的自己是那么荒唐可笑,为这个自私的女人去以身涉险,将自己的真心双手奉上。
可是没有,她就那么沉默着,像一面可笑的镜子,照出他当年的狼狈凄惶。
“你告诉他,我凭本事打下来的天下,就让他凭本事来拿。”
贺兰茗玉一脸的不可置信,眼中已无半滴眼泪,眼眶却还红的吓人。
“承煦!你等等…”她徒劳地想要挽留他。
“贤贞太后,请容臣先行告退,王妃今日来宫中探望乔太妃,臣担心乔太妃癔症未愈,会再发起狂来误伤了王妃,臣还是尽早接王妃回去为好。”
贺兰茗玉看着萧承煦离去的背影,站在原地呆怔着。
“茗玉!”候在殿外的凌蓁儿见萧承煦气冲冲地快步走出,忙进殿来看她,却见她像个木偶人一样立在原地,双眼发直的默默垂泪。
“殿下刚才跟你说了什么?怎么——”
针线篮中静静地放着一双墨色高齿履,鞋帮上用金线绣着“承煦”二字。
她这么多年不知做了多少双这样的鞋,针脚也愈加的细密规整了。
手指轻抚上那两个金字,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一个女人该多么的有福气,才不用为了生活做出一丁点儿的牺牲和改变。”
岳山大旱,兼之蝗灾肆虐,农民颗粒无收,百姓忍饥挨饿,流离失所。
饥民为了活命,以死去的家禽家畜为食,又引起了疫病的大流行。
本来风景秀丽怡人的岳山城,变为饿殍遍地的人间炼狱。
兹事体大,启元只好先返回宫中与众朝臣商议此事。
“先让太医署派人前往岳山,查明疫情起因,寻找根治之法。”启元盯着面前的奏疏略一沉吟,继续说道:“瘟疫根除之前,封锁岳山城,以防疫情扩散。”
陈王萧承孝执笏出列道:“臣有一言想要提醒陛下,封岳山城防御瘟疫自然是十分高明,也要担心——有心之人趁乱生变。”
“言之有理。”启元心中暗自沮丧,自己处理政事到底还是有疏忽遗漏。
不过转瞬间,他就想到了弥补的法子。
而且,还是一箭双雕。
他不禁又暗暗的觉得自己十分高明了。
“岳山,是不是离应城极近啊?咱们可以先派龙啸营驻扎在应城,以防生变。”
“这…”萧承孝吞吞吐吐道:“陛下,应城乃是摄政王的封地,不如…我们另择他处驻防?”
“为何呀?难道摄政王的封地,就不是大晟疆土了?”启元愠怒地瞪了萧承孝一眼。
“更何况,摄政王深明大义,是不会看百姓陷于水火之中的。”
“朕主意已定,立刻派龙啸营前往应城。”
此话一出,朝臣们的脸上都满是诧异震恐。
早听闻少帝与摄政王不合,如今陛下话中带刺,又公然让官兵开进摄政王的封地,看这架势,应该是非要和摄政王撕破脸不可了。
启焕悄悄回头与严念岑交换了一个眼神,念岑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下朝之后,寿王萧启宏快走几步追上严念岑,一脸担忧道:“念岑,看陛下这步步紧逼的架势,摄政王…是不是将要有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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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岑面上却是云淡风轻:“殿下无须为摄政王担忧,此事武安郡主自会出面解决。”
见萧启宏还是难掩忧虑,念岑坦然微笑道:“武安郡主年纪虽小,但毕竟从军多年,在军中交际甚广,暗中与陛下相制衡的能力,还是有的。”
“这这这,怎么能是当下这样的场面呢!”燕王府正厅中,萧承轩急得在地上团团转。
“萧启元那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要占你的封地!你说你,当时怎么就能答应跟二哥立誓了呢!”
萧承轩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萧承煦好几眼,可他坐在桌前的哥哥根本就没心情抬头看他。
“二皇兄临终前,咄咄相逼,我又能怎么样。”萧承煦消沉地垂眸盯着放在桌案上的玉玺章印。
“哈,二皇伯怕是没想到,他这一离世,启焕就把鲸啸营拉到咱们这边了!”映淳坐在堂下一边听热闹一边吃点心,塞的两腮鼓鼓的,含含糊糊地插嘴道。
“你管他呢!如今萧启元是把咱们逼到份儿上了!反正现在二哥都不在了,你当时又没有立下誓书!”
萧承轩把脚一跺脖子一梗:“没有字据我们就说什么都不能承认!”
映淳把玩着手里的板栗糕看的咯咯笑:“要说我十皇叔耍赖皮真有一套!”
“终究,是在族亲面前立过誓,怎能当做没有。”萧承煦低沉的声音中满含着懊悔与失落。
“那萧承睿当年还跟母妃发誓要照顾好咱们呢!咱们现在落得这部田地,还不都是拜他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