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萧承煦向牢房中一瞥,又嫌恶地转过头来:“可能只是在拖延时间。”
“啊?那留着他还有什么用!”萧承轩气得一阵咳嗽:“咳,咳,我现在就让人结果了他!”
“等等,”萧承煦眉头一皱,抬手阻止了承轩:“是不是真的不知道,试试便知。”
“立刻去查他家中有没有妻子儿女,若是有,立刻找到带过来。”
一瓢凉水泼在伤痕累累的面颊上,那死囚一下子痛醒过来。
牢房门开着,刺目的天光照进来,刺的他缓了半天才睁开眼。
眼前赫然站着摄政王和豫王,还有…他七岁大的儿子。
孩子的双手反绑着,摄政王手上的短刀直抵在他的脖颈处。
“爹爹…这是哪儿?”孩子的泪眼中满是恐惧,吓得双腿瑟瑟发抖:“爹爹救我…我害怕…”
“阿苑不怕,爹保证你不会有事的…”几日来一直挺直的脖颈一下子软下来,那人的声音哆嗦起来。
他是打心眼儿里害怕了。
“他今天会不会有事,不是由你说了算。”萧承煦手中的刀压的深了两分,血珠子顺着孩子的脖颈流了下来。
孩子抖得筛糠一样,要不是萧承煦在后面提着他的衣领,那面黄肌瘦的小儿就要软倒在地上了。
“你到底要对我儿子做什么!”死囚见了孩子脖颈上渗出的血珠,忽然发了疯一样的向萧承煦扑过来,奈何手脚都被捆在刑架上,只能奋力弓起身子伸长脖子,歇斯底里地嘶吼。
“你是个有钢骨的,受了这么多天的拷打还能一个字也不说。”萧承煦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大喊,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半分波澜:“那本王倒有些好奇,你的儿子是不是也跟他老子一样,严刑拷打加身也能够毫无惧色?”
萧承煦揣度着那死囚脸上的表情,将孩子猛地往两个士兵身边一推:“把这孩子捆了,用刑。”
“爹爹救我——!”孩子吓得哭声都变了,尖锐的求救声简直要穿透人的耳膜。
“我说!我全都说!”那人忽然几近癫狂的挣扎起来,双眼瞪的简直要鼓出眼眶:“住手!你们放了我的孩子!”
这一幕多熟悉啊。
多年之前,他也曾是个被恐惧吞噬的父亲,心中所有的坚持在一瞬间崩塌成为一片废墟。
承煦认罪,愿受千刀万剐!
只求王上,放过我的女儿!
当年稳坐在王座上的萧承睿,看到的自己也是如此狼狈吧。
兵不血刃,考验的是人心。
人一辈子最大的弱点,永远逃不过一个情字。
小孩子被解了绑,瑟瑟抖着瘫坐在地上。
他父亲也被放了下来,担忧地一眼一眼回头望儿子。
“你若老实招供,本王今日就放你和孩子回去。”萧承煦在下人抬来的交椅上坐定,俯视着跪在他面前的血人:“若是敢有半句不实,你们两个就都别想活着走出燕王府的大门。”
“小人…本是军队里的驿卒。”几日滴米未进,刚才又受了极大的惊吓,那人垂头跪在地上气若游丝地答:“二十年前,当时还是丽妃的贤贞太后忽然找到小人,让小人…”
二十年前?
萧承轩惊恐地瞪圆了眼睛:原来贤贞太后从嫁给先帝开始,就一直在打听我哥的消息?
再转头看看坐在他身旁的萧承煦,竟是已呆愣在了原地。
“…她要你干什么?”萧承煦的声音打起了哆嗦。
他预感有什么掩藏了多年的秘密就要揭晓了。
他想知道,却又害怕知道。
他想催他快说,又想掩住自己的耳朵。
“丽妃让小人…把所有从燕王府送往前线的家书都截住…然后送到她的手里。”
我家信写了二十几封!
星星说那都是她自己写的,可不成都被落到他人手里。
忽然这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
“应城一役,那封被人篡改,传回盛京的军报…”萧承煦觉得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要凝固了:“也是她…指使你做的吗?”
死囚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下,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早该想到…我早该想到!”萧承煦双拳紧握,牙关紧咬,眼眶中的泪喷涌而出。
萧承睿是那么自大的一个人,他当然不屑于劳心费力。
宫里来的使者偏巧在这时到了,说贤贞太后急召摄政王入宫,有要事相商。
“要事?”萧承煦冷笑一声,颤颤巍巍撑着身子站起来,眼泪又落了一双。
“好啊。”
“本王正好也有些陈年旧账,要和她好好清算清算。”
天色擦黑,长云殿内已点起了灯盏。
萧承煦跨进殿门,贺兰茗玉却在凤榻上稳稳端坐着,没有起身迎接。
两人各怀心事,都故意垂下眼眸不去看对方脸上的表情。
“臣,参见贤贞皇太后。”萧承煦合手行礼,掩住胸中汹涌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