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是认真的!”启元的慌乱却没有削减毫分,他向来是不聪慧,不机敏的,但相爱之人心灵相通,他莫名的感受到若萱说这话时的违心。
“万一你有个好歹,朕可怎么活下去。”启元自嘲地一声冷笑。
当皇帝可真是无趣。
纵是有坐拥天下的权力,却连心爱之人的喜乐安康都不能保全。
“您是陛下,陛下不可以胡言乱语。”若萱一潭死水般平静的面庞上终于有了些表情,蹙着眉头摇了摇头。
似埋怨,似恳求。
“君无戏言。”启元将面庞埋在若萱瘦骨嶙峋的脖颈之中。
他已经想不出办法鼓励若萱了,那么,这孩子气的恐吓,可不可以逼她为了他重燃起生的希望?
“您再这么说,臣妾就要赶您走了。”若萱轻轻地推开了他。
启元觉得自己的心如堕冰窟。
实在是,实在是无法可想了。
“好好,朕不说了,不说了。”启元攥着若萱瘦弱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地嘬吻,又紧贴在自己面颊上:“朕哪儿都不想去,就想这么陪着你。”
那只他紧握着的手,五指上的蔻丹早已斑驳,原本艳丽的桃粉色将褪未褪。
若萱的眼神中分明地含着不忍——与不舍。
她就那么看着启元,除此之外,一句话也没有说。
“陛下,您放心。”她虚弱的将要睁不开眼睛,却还勉强着向他挤出一个笑来:“臣妾,没事。”
她就这样靠在启元怀里睡着了。
启元候她呼吸平稳,才小心翼翼地扶她躺好,为她盖上锦被。
启焕已经在清芷宫外候了多时了。
启元烦闷地匆匆走出,两人就一同往御书房去。
“德妃和大皇子回宫去了?”启元眉头紧皱着随口问了一句。
“是。”启焕颔首应道。
“那孩子长得像他们德家人。”启元冷冷地抛下这句话就上了銮驾。
启焕跟在銮驾之后疾步走着,心中暗讽道:就算是长得像你,你也不见得会分给那孩子多一分一毫的疼爱吧。
启元为若萱的病情和心绪担忧着,整日的心神不宁,批阅奏折时连着好几次走了神,笔尖上的墨滴到纸上都未发觉。
“陛下。”坐在堂下侧首的启焕出声提醒他。
启元如梦方醒,忙转了转脖子打起精神。
“陛下是在为董贵妃的病情忧心。”启焕总能一眼看透他。
“是啊。”启元苦涩的笑笑:“不瞒你说,启焕,朕真担心——”
他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陛下,”启焕似是下了老大决心,艰难启齿道:“其实臣心中一直有种猜想——”
启元半天等不到他的下文,烦躁地抬起头来催道:“但说无妨!”
“二皇子夭折之事…似有蹊跷。”寥寥几个字,启焕却说的嗓子发干。
启元惊讶地瞳孔震动,“啪”地撂下了手中的朱笔。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他的声音打起了哆嗦。
“臣也是全凭处处小心,才侥幸活到这么大。”启焕苦涩一笑道:“对危险的感知,可能较常人要更敏感些。”
“你的意思是…睿彰是被人谋害的?!”
启元只觉得血气涌上了头顶。
他和若萱的孩子本来可以不必死?若萱其实也可以做一个快乐的母亲,不必像现在这样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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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启焕!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朕!”
启元咆哮出声,一拳砸在桌案上。
“没有证据之前,一切都只是臣的妄加猜测。”启焕毫无惧色,面色坦然:“只是最近,忽然有人给臣送来了坐实臣猜想的证据。”
启焕从怀中取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药方,双手捧给启元。
启元一把夺过展开通读一遍,急切不解地抬头望启焕:“这药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陛下,温太医当日,只是去为二皇子请平安脉。”启焕上前指着药方讲解道:“依药方所言,温太医请脉时,二皇子一切如常,十分健康。因此,这方子上不过开了些性温的补药。”
“有人在禀告陛下的时候,故意篡改了二皇子发病和温太医前来看诊的时间。”
启焕语调沉稳,启元听在耳中,却宛如五雷轰顶,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他这个做皇帝的最后一个知道。
睿彰的死让他和若萱肝肠寸断,竟是有人暗中操控,把他耍的团团转。
“是谁?是谁胆大包天敢害朕的太子?!”启元一把掀翻了桌案,笔墨纸砚散了一地,吓得陪侍在外间的小林子赶紧跑进来劝慰。
你的太子。
启焕心中冷笑,正是你这明目张胆的偏袒,害了那无辜的孩子。
“是臣。”启焕忽然双膝跪地。
“是你?!”启元又惊又气,跌跌撞撞向后退了两步:“萧启焕,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要让真正的幕后主使以为陛下已经抓到了凶手,她自然就会露出马脚。”
启焕合手拜道:“臣愿为陛下解忧,做这引蛇出洞的诱饵。”
延祚坊街前的义诊棚刚刚搭设完成,几个流浪儿就像一伙小老鼠一样挤着闹着钻进了棚中。
“站好队,一个一个来。”严奉岑和映淳忙着组织孩子们排队,挤到第一个的小孩子就轻车熟路地挽起衣袖,把自己瘦骨嶙峋的小胳膊递到温月延面前。
孩子的臂弯处还留着两处脓疱结痂的疤痕,温月延小心地用指尖碰了碰,看着孩子的眼睛温和地问:“还疼还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