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儿小时候和你很亲近。”她似乎想起了人生最美好的那段时光,面庞上挂起笑容,目光也变得柔和了:“她是极聪慧上进又乖巧懂事的,绣功和棋艺都在我之上,宫里的礼仪教习嬷嬷总是对她赞不绝口,又十分体贴孝顺,有一次我偶然发现她躲在卧房里面偷偷啜泣,旁敲侧击的才问清楚缘由,原来是一同学习礼仪的几个郡主都因为你我的原因排挤孤立她,她气不过,又怕我们知道了伤心,就只是自己躲起来默默排解。”
我的女儿居然是这样的?萧承煦却听的皱起了眉头。
“…你我的原因?”他试探着问。
“先皇殡天以后,我封了太妃,本来以为会在这深宫中沉寂的了此余生,而你当时已经休妻恢复独身,就——不顾众人非议续娶了我。”茗玉抬起一双泪眼来看向他,那眼中闪烁着满满的感动与满足:“兜兜转转到头来,我们终于还是走到了一起。”
小主,
茗玉曾是萧承睿的后妃?
今日经她提醒,他居然对这件事隐隐的有一些印象。
可是…休妻?
谁曾经是我的妻子,我又为何以如此不留情面的方式让她离开?
他一点儿都不记得。
不知道是不是他过于敏感,茗玉似乎很不愿意提起他的前一段婚姻,既然如此,他只好将话题转回他们的女儿身上:“柔儿已经出嫁了?”
茗玉的目光又躲闪了一下。
又是个不便提起的话题,他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憋闷。
他们之间仿佛有太多秘密与禁忌,在看似平淡无奇的表面之下,暗藏着太多的波谲云诡。
他烦躁地翻看着手上的几张薄薄的信纸,忽然从字里行间寻出“雍临”两个字。
“柔儿做了和亲郡主?!”
“我没有护住我的女儿吗?怎么会让她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她是自己愿意去的吗?还是谁逼迫她——”他心乱如麻,问题像连珠炮一样蹦出来,都没注意到茗玉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承煦!”她终于忍耐不住,用很责怪的声音提醒道:“雍临是我的母国啊!柔儿嫁的是自己的亲表哥,我哥哥他们一家怎么可能让柔儿受委屈呢?”
“对不起茗玉,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脑子还不太清醒。”他急惶惶地道歉。
可是,若是她过得好,为何他们不敢去信给她呢?
他抬头看着茗玉身上素白单薄的寝衣,这房中简朴的陈设——
是他们过得不好。
是他们景况颓唐,不忍心让女儿知道。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媪之送燕后也,持其踵为之泣,念悲其远也,亦哀之矣。已行,非弗思也,祭祀必祝之——必勿使反。
岂非计久长,有子孙相继为王也哉。
他一时不想相信,竟也不得不相信:记忆中意气风发,渴望为大晟建功立业的他,转瞬之间竟已行至暮年,老景凄凉,成了女儿的牵绊与拖累。
茗玉知道瞒是瞒不住他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循序渐进地向他讲述了他们的过往。
即使茗玉的讲述已经极尽隐晦,也听得他的头越来越低,心里越来越沉。
他在第一次领兵出征时,遭汉王和卫王陷害,被敌军围攻险些丢了性命。
“你当时一时气不过,递了放妻书给先皇,请他许你休妻。”两人相对坐在院内凉亭中,萧承煦听的眉头紧锁。
“后来呢?”他啜饮了一口茶,抬眼看向她追问。
“我当时在宫中,详细的内容我也不清楚,也不便于多问,只听说她苦苦哀求你再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否则不如直接一条白绫赐死她了事。”茗玉低着头摩挲着茶杯上的纹路,艰难地往下说:“可你当时态度坚决,根本听不进众人的劝说,当时也是沸沸扬扬闹了一大场,还是容齐元帅特意从茂州赶到盛京,做主把女儿接了回去。”
他心里忽然一痛。
那个让他想不起模样的我,仿佛一下子揪住了他的心。
脑海深处忽然响起一个悲怆的哭泣声。
他却笑不出来。
“那她呢?”他注意到茗玉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眼神中也浮现出些许幽怨,可他控制不住自己去问:“那她呢?”
“星儿长公主后来下嫁武安侯府,听闻申将军待她极好,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茗玉强捺住心中失落,轻叹了一口气回答道。
“那就好。”他点了点头,心中情绪古怪,仿佛是释然欣慰…又掺杂着几缕酸楚。
不过为什么是星儿长公主?
这个问题他没有问,因为在接下来茗玉的讲述中,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先皇崩逝,蓄势待发许久的他和承轩率领部下象狼鹰三营直逼到盛京城外,与肃王萧启翰手下的狮熊犀三营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