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他妈让把这个玩意儿放在这儿的!”
当他咬紧牙关,呲目欲裂,仅靠双手上的蛮力和内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便将一台翻倒在地的帝皇毒刃坦克重新翻过来的时候,方圆三十公里内,都能听到赫克特连长破口大骂的声音。
但回应他的,只有毒刃坦克掀起的灰尘,还有军团的药剂师们咆哮着请求支援的声音:整个尼凯亚的地表如今已经陷入了比一场军团级别的战争更糜烂的局势,每个战士都已自顾不暇,每支队伍都正晕头转向,赫克特的嘶吼声消散在弥漫着烧焦味的狂风里,眨眼间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面对此种无奈,哪怕是摩根的骄子也只能啐了口唾沫,除了满嘴的风沙,还有胸口处依旧在发疼的伤疤外,什么都没捞到:就在十几分钟前的毁灭浪潮中,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铁片,几乎将赫克特的整个胸膛横向地劈成了两半,直到现在才堪堪止住了血。
若是在战时,如此狰狞的伤口都能让破晓者的连长暂时脱离作战序列了,可现在,他反而成为了更忙碌的那个人:在尼凯亚上,情况比他更糟的人俯仰皆是,在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里,赫克特的耳旁已经传来了三位数的死亡报告。
而且都是阿斯塔特的:至于凡人又折损了多少,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一个约摸的数字,但是在一些大型的休息室和交际场所里,已经发现了成堆的死尸,鲜血流淌进了崩溃的岩浆河里,无数诸如星区总督和舰队司令的大人物,如今却连个完整的尸首都找不到。
“过来帮忙!兄弟!”
还不等赫克特对于眼前的飞来横祸有所感慨,一声熟悉的呼唤便将他拉回了现实中:脚边的沙尘还没有散尽,两名破晓者的药剂师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过来,也不管尚且摇摇欲坠的毒刃坦克有没有再次倾倒下来的风险。
“帮我们扶住它!”
当药剂师们从毒刃下抬出已经不成人样的伤者时,赫克特沉默地回应了他们的求助:他尽全力的扶稳了眼前的巨兽,目光却是紧盯着那些被抬上担架的身影,那里面就有他麾下的战士。
幸好还活着。
赫克特松了口气,他坚持到最后一个人离开,才忙不迭地从角力中抽身脱离:当倾倒的毒刃坦克掀起第二轮灰尘的时候,破晓者一边在其中行走着,一边有些茫然地环顾着四面八方。
在他目之所及的地方,到处都是混乱和废墟:由佩图拉博和他的钢铁勇士军团亲手打造的万般精巧已然不复存在,无数的琼楼玉宇化为瓦砾,而于其中高谈阔论的凡人显贵们,则是沦为摊摊血肉,或是废墟中求救的哀嚎。
那些在浩劫中侥幸活下来的幸运儿们,被由阿斯塔特战士临时组成的搜救队统一的驱散到了已经被确定安全的区域内,他们像是呆滞的孩童般坐在那里,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觑,脸色苍白,彼此质问着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没人能给出回答:脸颊上依旧沾着同胞血肉的凡人们不能,行色匆匆、盔甲上满是血迹的阿斯塔特们不能,就连那些依旧如机械般冰冷地运转着,靠冷酷的逻辑来衡量到底谁值得救援的机械神甫们同样也不能。
而赫克特,也不例外。
当又一队五彩斑斓的战斗兄弟们从他的旁边跑过,一头扎进了洋溢着血腥味的灰烬里时,赫克特只是盯住了他们的身影,在沉默中下定了决心,然后悄悄地将自己的目光上移了些许。
他看向了虚空。
那早已大不相同的虚空。
那里一无所有了:虽然比不上昔日乌兰诺上空的繁华,但是作为又一个即将决定整个大远征命运的重要世界,在此期间,尼凯亚也的确是人类帝国中,一个非常重要的临时交通枢纽。
当帝皇、他的子嗣和来自于全帝国的精英们,于殿堂中决定全体灵能者的命运时,在尼凯亚的近地轨道和更远些的地方,有上千艘战舰在等待着它们的主人:来自于各个军团的荣光女王级战舰所投下的阴影,足以让站在地面上的人们只能看到一片金属色的苍穹。
对于战士来说,这肯定会带来无与伦比的安全感:但这种安全感如今却消失了,当赫克特再次眺望天空的时候,他居然连一艘帝国的战舰都没有看到,无论是荣光女王级还是最小型的护卫舰,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令人难以想象的恐怖:赫克特不由联想起了几十年前的时候,他曾经追随他的基因之母摩根,在银河的西北方参与一场惨烈的战争,在那场战争的间歇期里,他曾有幸目睹过帝国中赫赫有名的恐惧之眼。
破晓者可以发誓,尽管明知道那只是一个独特的天文迹象,但那只恐怖的眼球依旧是他记忆里最可怕的事物,没有之一:但今天却要破例了,在尼凯亚的上空,一只新的恐惧之眼,就这么明晃晃的挂在所有人的头顶上。
没人敢去看它:禁止抬头的命令姗姗来迟,但在此之前,这已经成为了幸存者们的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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脏红色的脉络像是将一只腐败的巨兽整个投入绞肉机中,仿佛恶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只是一眼,便让人作呕:但这比整个尼凯亚都要更加巨大,让无数骁勇的帝国战士甚至不敢抬头的漩涡,甚至不是现在最可怕的事情,真正可怕的是那个正在紧盯着他们的眼睛。
漩涡背后的眼睛:像是正在复苏的古老神只。
它泛着黑色的光芒,却偏偏给人一种神圣的感觉:这种神圣感是如此的熟悉,赫克特只在一个人的身上感受过。
“帝皇……”
他低下了头,脑海中膨胀的疼痛感和胸口处的结疤让他不得不臣服于这股恐怖,赫克特不由得加快了走步,想要走向人群更为密集的地方,他需要听到凡人的声音,渴望闻到新鲜的血液,这样,他觉得至少生活在现实世界里。
虽然他很清楚,他们现在肯定不在现实宇宙里:近地轨道上的舰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消失,甚至连一片金属都没有留下,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现在的尼凯亚已经不在它原本的位置上了。
看看那可怖的天空吧,这明明是亚空间才有的景象。
赫克特对此很确定。
因为,在过去的一次灵能研讨会中,破晓者曾听他们的基因之母提起过这种现象:当一个现实世界身处于亚空间,却没有屈服于其中毫无条理的混乱时,那便说明这个世界正好卡在了现实宇宙与亚空间的帷幕里面。
它极有可能脱身,但也极有可能彻底陷入其中。
赫克特希望是前者,但这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真正能解救这个世界的,也许只有那位……
“兄弟!”
“赫克特!”
声音打断了思考:熟悉的让赫克特想要流泪。
他转过头来,果然看到了禁卫总管拉纳,正带着一支和他同样风尘仆仆的小队,从一片废墟中艰难的跋涉了出来:这位摩根最信任的子嗣被原体留在外面,指挥破晓者在尼凯亚上的力量,但谁能想到这原本只是例行的备用方案,这一次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虽然从拉纳的表情来看,他一点也不为此而高兴就是了。
“帝……原体在上!”
挥了挥手,让身后的战士们去忙自己的事情,拉纳一个人跑到赫克特的面前,先是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这位摩根的骄子,随后才重重地捶在他的肩膀上,并且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我终于找到你了。”
“拉纳。”
赫克特点了点头:也顾不上胸口处的疼痛了。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
拉纳嘟囔了几句。
“你的队伍呢?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瞎晃?”
“我只是出来找我的一个凡人朋友的,结果半道就出事了:你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拉纳?我就记得在尼凯亚殿堂的那个方向,传来了一次巨大的爆炸声,然后就是灵能风暴和冲击波,它们直接把我震晕了过去,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就发现自己在一片废墟和一个该死的漩涡下面了。”
“我也一样,兄弟。”
拉纳有些犹豫。
“我也一样,我也只是听到了一声爆炸就昏了过去,不过我的身边好歹还有些人:对了,听我说,别去看那个漩涡了,我在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几个禁军,他们说帝皇要求所有人不许抬头看天空。”
“帝皇?”
赫克特有些紧张。
“那原体呢?”
“原体也传来了同样的命令:她很虚弱,但是安全,可那些禁军不许我们进入尼凯亚殿堂,我怀疑是里面出事了:因为我和原体之间的通讯随即也被切断了,现在每一个军团都联系不上他们的原体,有些兄弟已经快要疯了。”
“吞世者?”
“对,是他们。”
拉纳痛苦地揉着太阳穴,当他低头的时候,赫克特能够看到一顶勒菲王冠卡在他的脑袋上:这种由摩根在当初的冉丹战争时期首创的灵能装置,如今已在第二军团的队列里普遍列装了,它最大的作用就是保证了破晓者们不会受到外来的灵能冲击的影响。